片衣褥,总叫人有着一种异样的感觉。孩子好似也特别欢喜他伺弄,频频朝他蹬腿作表情,他老说它在笑,笑得他也跟着笑,越笑眼角的纹越深,她也随之一声笑了起来。
这个孩子一出世,唐先生虽然寄予了厚爱,但对外却是极尽低调,一些红封和贵重之物都退了,此事不作声张。孩子取名唐汇鑫,福建唐老先生起的名。
时至年关,苏佑玲这边是喜得贵子,其乐融融,连生那边的红鼎坊也已是一番辞旧迎新的景象。他去北火车站送别高鸿年,临行解下自己颈上的围巾围在他师傅脖颈,一句“我新年里去看您。”他师傅笑着“唔”了一声,上车的一刻还是回过来一拍他的肩,最后说了声,“连生啊,把红鼎坊担负起来……”他一笑,伸手一下和他师傅握了握手,他师傅亦期望地笑笑,一点头返身上了车……火车开动,凄厉的汽笛嘶鸣声中骤然生起一股强力的吸风,刹那间抽空了他整个脑子——他自此是开始独当一面了。他师傅从未质疑过他的技艺,对他唯一的牵挂便是他那尚不够圆融的为人处事,毕竟年轻,他自己也清楚这些。他已经不惧怕先前那种众人排挤的局面,也不认为如今这样的一人独大可取,他认为人在这个世道的成长便是沿着青涩到强势再到圆融的路径,一步都少不了,有时是你自己在走,有时是环境推着你走,但勿论何时,你要明确你的人格信念,勿忘初心。高鸿年就曾对他讲过:技艺优秀且资历比你老道的大有人在,为什么是你留在红鼎坊,是因为你这个人本质上是正气的,也有秉持该种人格的信念,好比一块玉,质地好的话,无论怎样打磨都不会掉价。他自然明白他师傅对他的期许,这也使他思考起了他所想带给红鼎坊的新局面。
年底的火车站焦忙碌碌,他从摩肩接踵的人群走出,去往对街的电车站台,隆冬的太阳光散淡地照着,他蓦然分外想她——他的今天一部分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对她怀抱憧憬,他不确定他是否还会走到这条道上来。而他也从未忘记他曾经有段时间一直坚守的对自己的承诺,承诺在他人生的某一个阶段与她携手未来……这似乎是一年里最寒冷的时光,连空气都带着一股冰霜的凛冽,呼吸中刺激着鼻腔,隐隐作痛,那种痛又随着吸入身体的寒流往内心深处蔓延开去。
今年他同桂生一家回宁波过年,也去他师傅那里拜了年。
正月初五,红鼎坊迎来一个开门红。有高鸿年二十来年的实力作铺垫,也有桂生四平八稳的人脉作关照,算是给了他一个良好的开端。
这个年是苏佑玲十八年来过得最荒聊无度的一年。那时她尚还在月子里,唐先生回福建过年,她心里是气的,但终究没跟他作势——因为产前的那次闹隔阂,她现在也变得委婉了许多,外加身边有了孩子,纵使她内心再不快,也激不起先前那样的火气去跟他闹了。她只是沉下脸不言语,想着便偏向一侧淌眼泪,他握她的手,她也没有避开。“我尽早回来……”他说着给她在桌上留钞票,交待她“有事先请晓冬帮下忙……”她一直都未理睬他,他便握捏了两下她的手,叹了口气去摇篮边看孩子,站了有一晌……后来他跟她招呼了一声离去,她带着一股憋屈的伤怨在他身后“砰!”一记关上门,他顿住而侧了侧脸,继续往楼下去,她在床头把脸埋于膝上哭……于此她也算领略到了二太太的涵义。先前一段时间她忘乎所以了,他偏向于她,外界也将她哄抬得跟正牌太太似的,她便自视过高也对他期望过高起来,他退掉人家对孩子的恭贺已经让她不悦了,这下又不顾她尚未出月,顾自回福建过年——她不信这样的情况唐家不肯网开一面,是他这个人狠,他对她好的时候轰轰烈烈,要把她搁置下来的时候他的心便如石头般坚硬冰冷,无论怎样都焐不暖,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因为当他的心与她不在一个方向的时候,她或许不会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