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一路奔到了桑干河南岸。
其时风沙渐小,遣人点检了一下部伍,顿时欲哭无泪。
雄捷军还在,他亲自带着,没问题。但一路跟随的幽州军士,却少了很多,多半是于风沙中走散了。
他立刻派出人手,返回寻找。
这不仅仅是出于主将的责任,更有一番不可对人言的隐晦心思。
河东如今这个局面,每多抓牢一个兵,未来就多一份力量。你多带个几千人回去,晋王难道还不给养了
军队就是实力,这是每个武夫都会本能抓牢的东西。
这种事情不需要人教,不需要人提醒,在乱世浮沉久了的军头,都会无师自通地学会这事,便是如今得了北方大半天下,开立新朝的邵树德,当年在河东,四处搜罗河阳、昭义、河东散卒作甚
去绥州上任之时,足足四千军士,就凭绥州那穷山恶水,养得起诸葛爽最后还不是捏着鼻子养了
天地良心,李嗣源没有反意。他对晋王、对义父的栽培感恩戴德,也愿意为他拼杀。但为晋王拼杀,与掌握更多的军权并不矛盾。哪怕他掌握十万大军,依然愿意听从晋王之令--至少目前是这么想的。
李从珂已经与李嗣源汇合,只见他两声,吐出了几口夹杂着沙子的唾沫,走到李嗣源身前,说道:
武夫们一边吃着粗硬的干粮,喝着冰冷的饮水,一边吵吵嚷嚷。
李嗣源听了哈哈大笑。
老兵就是好,即便一时失败溃散了,但收容整顿之后,还是可以重返战场的--当然,如果失败的次数太多,跑路次数太多,那就另当别论了,但肯定也比屡战屡败的新兵要好。
至于从他们嘴里蹦出来的桀骜不驯的言语--你是第一天当武夫吗他们从来都是这个德行。
离开了正席地而坐休息的武夫之后,李嗣源苦笑了下。
他在河东诸位将领之中,确实不是心最硬的那一批,也确实愿意对底层武夫们好,得了这个评价,也不算什么坏事吧。
休息足够之后,大军继续南行。
虽说风沙给了他们天然的掩护,但不能指望夏人不追击。万一他们真那么牲口,顶着直更咽喉的沙子一路追来,那就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南下,唯有南下!离恒山已是不远了,进入山区之后,沿着北麓的山道走,有许多小堡寨可供休憩,甚至提供补给。
金城左近,多是这种军堡,先逃到那里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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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克用一直在代州坐镇,操练新兵。
依照他的性子,本来是坐不住的,无奈盖寓一直劝他,说邵树德、朱全忠行军打仗,都是自领精兵坐镇后方,指挥各部奋勇厮杀。而今精兵强将都散于各处,代州只有数千老卒,力量不足,还是不要北上了。
李克用勉强听从。
不过从前天开始,随着大群骑卒经各路堡寨进入代州,李克用一下子就坐不住了。
无数败军从代北涌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不问可知。
到了昨天,甚至连神堆栅、神武镇的军士都溃了回来。李克用稍一讯问,知道他们连敌人面都没见到,就直接跑回来之后,简直出离愤怒了!
又不是第一次上阵雏儿,打过不少仗了,斗志丧失若此,夫复何言
他当场下令,将带头溃逃回来的军官枭首,悬于军门。然后收容溃兵,大力整顿,并且气得直接撤销了各部番号,将其编入五营新军之中。
今天是九月三十,随着大同军溃兵的身影出现在雁门关内,李克用的内心已经完全麻木了。
在他的默许之下,盖寓将所有溃兵都收拢起来,重新整顿。无论是大同兵、河东兵、幽州兵还是契丹人,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