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萧文明还在犹豫的档口,只见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了过来。
狼狈固然狼狈,可他们的样子,却比之前哪些百姓更加狼狈。
其中不少百姓身上带了伤,尤其是几个脸上被划破了口子,伸手一抹,便是一滩血迹,在漆黑的夜色中,在深红的篝火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的狰狞,又显得十分的可怜。
特别是还有的几个怀抱着婴儿的妇女,更是跑得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却依旧紧紧抱着怀中大声啼哭的婴儿。
看她们的样子,即便没有被倭寇杀死,也会把自己给活活累死。
见到这样场面的萧文明,忽然就想起了还在临海屯里的姐姐萧文秀——萧文明现在是翅膀硬了,可如果他还是当初那个窝囊废,遇到了这样的危险,萧文秀一定会像母亲一样保护着自己的……
想到这里,萧文明终于下定了决心:百姓可以不去救,但绝不能断了他们的生路,如今金陵城门已闭,要是自己这座军营大门也关了,百姓们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就会失去全部生的希望,自己手上也会染上荤腥之气,再也不干净了……
于是萧文明找来其他几个候补的百户、千户候补,同他们商量了一下,便由他们率领自己所部的弟兄严守住军营各处大门和营墙薄弱之处。萧文明自己则军营正前方,留开一扇大门,大门处由他亲自率军镇守。
至于军营之内的秩序,也由其他军官负责,自己只要率军看守住大门,就算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
军营里原本的屯田兵就缺乏训练,再又涌进来了数千百姓,就显得愈发混乱,为了落实这一番部署调整,军营之内顿时又是一番乱哄哄的场面。
萧文明已然是顾不得军营之内的情况,只管镇守住自己的这座营门,其余的事情他都只能抛诸脑后,而他手下的那些子弟更是心中发虚,为什么别人都能跑到军营安全的地方,自己非得守着这道敞开的营门,岂不是站在最危险的第一线吗?
萧文明手下的这些子弟兵,一个个都机灵着呢,哪能没意识到危险的迫近?
只不过他们年纪轻、脸皮薄、又慑于萧文明的军令,就算心里害怕,也不好意思当着众表现出来而已。
然而他们这样的心理活动依旧没有瞒过萧文明,只见萧文明脸上挤出尴尬的笑容,问道:“怎么?弟兄们心里害怕了吗?”
没有人回答,但他们的表情却是最好的答案。
这时的萧文明作为前线统帅,必须表现出自己无畏的精神:“大家不要怕嘛!不就是几个欺软怕硬的贼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我看充其量,也就是像王霸那样的歹徒、地痞而已。就这帮货色,咱们在临海县已经打过一回了,就不怕再打第二回。弟兄们,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众人稀稀拉拉地应和:“对!对!少爷说的对!少爷说的对!”
此时此刻,萧文明忽然佩服起后世那些成功学大师了。
在这群“大师”口中,无论是怎样的歪理邪说,都能被他们说得理直气壮,只要最后来上一句“听懂掌声”,就会把士气鼓舞起来,这他妈也是一种能力啊!
这时,又不知谁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可是……可是……不是听说还有倭寇吗?我老妈说了,倭寇都是些喝人血、吃人肉的妖怪,就怕……就怕……”
“怕什么?怕个锤子!什么妖怪?告诉你们吧,倭寇也是人,只不过是住在岛上的人而已。我还真见过几个,他们虽然一个个都是些好勇斗狠的亡命之徒,可长得却跟小孩似的,一个个都是三寸丁、烂树皮,咱们随口往地上吐口唾沫,说不定都能砸他们脑门上!”
萧文明这个比方打得好,守着营门的三百子弟,听了无不放声大笑,紧张的情绪顿时松弛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