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文明便又趁机将话题扯了出去,扯到了昨天那场要命的酒宴上。
一提起这个话题,萧文秀又埋怨起来:“听说你在外头管得很严,手下弟兄一律禁止饮酒,可也不能一口气就把没喝的酒一顿都喝下去吧?喝坏了身子,叫我们全屯的老少爷们怎么办?对了,听说你回来了,张大户和几个给我们做生意的商人也都来了,今天早上就等在外头要见你了,要不是这是我的闺房,他们早就闯进来了。怎么样?要不要我替你挡挡?否则又是好一顿酒啊!”
“那倒不必了。”萧文明一面起床,一边穿衣服,一边回答道。
衣服,早不是他穿回来的那一身破破烂烂,满是灰尘、泥浆和血污的战衣了,而是萧文秀洗得干干净净、叠得平平整整的一身半新的衣服。
这身衣服虽不华贵,但穿在身上,便知此人家风甚严,家里必然有一个懂事贤惠的妻子或者主母,走出去也有面子。
想来那天晚上,同董鸿儒对谈的时候,萧文明身上要能有这样的一身衣服,也足够在董鸿儒面前夸耀一番的了——他董家虽然是显赫了上百年的大家族,又是经营海外贸易的,家里豪华美观的衣服,甚至是外国的异国式样都不会少的,但是像萧文秀这样有能力、有本事、有威望的女主人,他们家还未必有!
“这事就不劳姐姐出面了,我自己去应付好了,酒我也不喝了,再喝就真得喝死了。老姐你放心好了,他们这帮货还指着我发财做生意呢!我咬死了不想喝酒,他们谁敢过来强劝?”
还真就是这个道理,酒桌上劝酒,那都是冲着地位不如自己,或者说是至少与自己相平的人。
又有哪个愣头青,敢向自己的顶头上司,或者是生意场上的甲方往死了劝酒了?一个个,都只会自罚几杯……
这就是中国酒文化中比较糟粕的一面了。
这些做生意的人都是人精,这里面的人情世故,他们不会不懂。
虽然宴席照例摆了下
来,并且排出的菜肴,要比临海屯自家人吃的更加精致、更加豪华,但是萧文明既然说了以茶代酒,那就没有一个人敢多嘴多说一句——他们只管用真酒来敬萧文明,萧文明却每每只轻轻抿一口浓茶算是回应。
这些人,萧文明不想搭理,却又是非搭理不可的,人在江湖,和人在商场、官场都是一样的,就是再不愿见的人,也都得非见不可。
并且见面的时候还得摆出一张笑脸……
人生皆苦,可悲就可悲在这里……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这帮盯着臭肉的苍蝇,萧文明还有一桩最重要的事情要办,那就是替阵亡的弟兄下葬。
安葬他的地方就选在临海屯的公墓里。
这座公墓是萧文明特意划定的,一开始是用来安葬从野驴领下带回来的,那两百多老一辈临海屯将士的骨灰……
野驴岭一场血战,朝廷在戎羌的地盘上,只能十分勉强和仓促地收敛起阵亡将士的尸骨,所有的弟兄在匆忙间,只能全都付之一炬,并将所有的骨灰混成一块,谁也分不开谁了。
临海屯也是一样,大家死都死了——虽然“众生平等”只是一句口号,但“众死平等”还是能够做到的。
那就把所有人全都安葬在一起吧,这才是真正的同生共死的好兄弟!
老一辈的人这样,新一辈的人也是同样。
这一日,秋风肃杀,萧家军三百弟兄,连同那位已经受了重伤的,全都换上了崭新的战袍。战袍雪白的颜色,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显得格外的肃穆。
将骨灰坛埋入黄土的那一刻,这位弟兄的老娘和妹妹,已然哭得不能自已,同这位弟兄平时要好的几个兄弟,同样是热泪盈眶,就是其他出生入死的子弟兵,也无不暗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