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玉章这几句话看似是在教训那些太监、宫女,实际上在敲打眼前这个六麻子的。
以六麻子的聪明,他不可能听不出来。
然而他即便身为首席大太监,终究还是不敢同卫玉章顶嘴,低着头不敢说话……
方才六麻子在礼部王侍郎面前是何等的趾高气扬,萧文明是亲眼所见的。
如今却在卫玉章的面前被教训的不敢还一个字的嘴,这回萧文明也是亲眼所见。
这个六麻子,看他的面相就不是个好人,可他却被毫无悬念地被卫玉章给压制住了,可见卫玉章,乃是一个能够压制住坏人的人,像这样的人就更加不能得罪。
并且这回皇帝还是站在他这位老师这一边的。
只听皇帝说道:“卫师傅说的对,六麻子你先退下去。照六师傅所说的,叫你手上那些人离勤政殿远远的,我这边不需要他们的伺候,可别有一两个耳朵长、舌头长的被朕发现了,朕可是要大开杀戒的!这些日子,后宫里这些下人越来越不像话了,也正好找个由头,可以整顿一下,叫他们都留意着,别一个不小心当了出头鸟!”
这下最大的靠山也不帮着自己了,六麻子无话可说,便只能悻悻退了下去。
或许这时候,在他面前出现个不守规矩的太监或者宫女,就会成他出气的对象,挨打受罚不说,搞不好连性命都丢了……
斥退了六麻子,皇帝便把主题拉了回来:“戎羌的国书,师傅看过了吧?对于他们提出来的互市的请求,不知师傅有何高见?”
卫玉章城府深厚,从来不会轻易发表意见,而是一脚就把皮球踢给了,仿佛跟班一样站在自己身后的礼部尚书。
这位尚书大人姓张,年纪比卫玉章还要大上几岁,可站在卫玉章的身边,就好似站在大学教授身旁的研究生一样,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听到卫玉章点自己的名字,这位礼部的张尚书赶紧上前半步:“回皇上,这份国书微臣已同相国大人,一同参研过了,应当是真的不假。但是言辞颇有不合时宜之处,就比如说这一处,他用了‘致’字而不用‘奉’字,显得戎羌的达利可汗同皇上平起平坐,有失我天朝大国的威仪……”
祭祖、祭天、宴请外国使臣等等仪式时候,为皇帝草拟文章,原本就是礼部的本职工作之一。
这位张尚书更是各中高手,寻章摘句乃是他的本行。
因此戎羌这一份短短的文书,被他锱铢必究地找出了五六处纰漏,虽然有些鸡蛋里挑骨头的意思,但骨头就是骨头,这几处文词上的不当之处,还真是真实存在的。
一开始,对于礼部张尚书的这些话,众人听的还是很认真的,因为一份国书写得好坏,能够直接体现戎羌对于此事的重视程度,也就可以从字里行间探查出戎羌的意图。
然而很可惜的是,这位张尚书似乎并没有
这样的政治敏锐性,他在这边推敲文字,也不过是单纯的推敲文字而已,寻找的尽是一些细枝末节的错误。
离开皇宫之后,萧文明对这位张尚书也颇有微词,说他都已经做到尚书了,怎么居然还像私塾里的先生一样较真?
并且挑出来的这些毛病,也就是个别用词有些不妥而已,又不会导致什么歧义,何必研究这么仔细?瞧他的样子,真恨不得把每一个字的笔画都拆开来,看看关节缝隙之间还藏着什么秘密……
温伯明却说:“这位张尚书才是把官做的通透了的人。他知道兹事体大,不是他寻常一个尚书可以掺合的,便故意长篇累牍地说点陈词滥调出来,为的就是让皇帝知道,他张尚书并没有处理这样大事情的才能,自己可以全身而退,也就避开了可能的祸患。这一招叫做藏拙,那是官场上十分高级的一招绝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