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这样的,自己告诉自己“没关系没关系”,然后用理智控制情感,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但那些伤口却不会因为无视和忽略而消失,如果无法正视,那么伤口不仅不会愈合,而且还会开始腐烂。
最后,终究还是需要面对自己。
马文和陶丽就是如此。
晚餐,在尴尬到令人手脚蜷缩的气氛之中结束,返回房间之后,陶丽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控制住自己的郁闷,再次和马文在走廊上进行对话,试图达成共识。
这厢,马文从小心试探到恼羞成怒再到强势霸道,情绪的转变轨迹在镜头里暴露无遗,肢体语言表现出来的防御和攻击姿态折射出内心的武装。
那厢,陶丽从试图对话到苦苦挣扎再到低头妥协,画面里能够清晰看到节节败退到委曲求全的过程,婚姻关系里的主动和被动全部一目了然。
这一场戏,着实太精彩也太汹涌——
镜头画面构建出来的框架被悄悄打乱,通过灯光明暗和镜头调度来改变夫妇两人的站位以及空间对位,悄无声息地将两个人之间强势与弱势、主动与被动的关系展现出来。
而且,不仅如此。
剪辑也非常巧妙,在潺潺流动的长镜头里,短暂地出现两个短镜头:
一个是马文正在宣泄自己怒火的时候,突然切入一个特写对准陶丽微微扭开的侧脸,低垂的眼睑看不清楚表情,却能够看到微微抿起的嘴唇,似乎正在压抑什么,此时就已经预告了妥协隐忍的结果。
一个是陶丽抬起头放低放软声音和马文沟通的时候,又突然切入一个特写对准马文的近景全身画面,可以看到马文双手抱胸张开双腿保持着随时进攻的姿态,眼神里带着防备,如果有需要他可以继续进攻。
两个镜头都不长,也就是介于一秒到两秒之间,短促地闪现而后又消失,却全然没有打断脉络的感觉,微微停顿后如同潺潺溪流之间的岩石一般,原本平缓的溪流因为突起的礁石而变得湍急起来,但岩石并不足以斩断溪流,所以流水依旧在潺潺流淌,脉络仍在。
于是——
从婚姻关系的对峙到性别关系的连接,这一场走廊戏份传递出来的情绪,在不同观众身上就激荡起了不同涟漪,一直到度假村楼下传来的突兀响动打乱两个人的交流,刹那间的条件反射又进一步传递出关系的错杂。
下一场戏,对话结束,夫妇和好,然后两个人在卫生间洗漱准备休息,画面四周的无形框架又重新出现,一个固定机位的长镜头。
马文面对镜头解手,陶丽背对镜头梳头,镜子折射着陶丽的脸孔和马文的后脑勺,此时气氛相对平静,尽管两个人看起来都有心事一般,但风平浪静。
马文转身和陶丽并肩而立面对镜子,两个人开始刷牙,当刷牙的那一刻,维瓦尔第的“四季”弦乐第二次突兀地炸裂开来,宛若平地惊雷。
轰。
放映厅里的观众都被突如其来的配乐狠狠吓了一跳,排山倒海的情绪让众人不由自主都跟着紧绷起来,这同时也预示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津津有味。
此时观众们才发现,原来“四季”居然能够营造出如此惊悚又如此澎湃的效果,一边惶惶不安一边又欲罢不能,偷窥他人生活的羞愧和快感交织在一起,天使与恶魔在脑海里拔河,却依旧抑制不住自己的亢奋。
午夜时分。
马文辗转难眠,独自走到走廊想要呼吸一点新鲜空气,陶丽因为担心也跟了出来。谷
镜头,从斜对面楼下俯瞰,可以清晰看到马文的焦虑和陶丽的迫切,隐隐预示着又有事情即将发生。
然而,观众们“怀抱罪恶感的快乐”还在胃部翻滚,镜头马上调转一百八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