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该死的白痴。”
王斯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间门,将安采送了出去,但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身后就传来平地惊雷般地怒吼。
是王戈。
王斯的肩膀肌肉完全紧绷起来,懊恼和羞愧、愤怒和烦躁的情绪全部汹涌而至。
清晨破晓时分的光线并不明亮,弥漫着一层湛蓝色的幽幽光晕,王斯微微低垂的脸孔隐藏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楚,但紧绷起来的下颌线条就能够深深感受到他正在竭尽全力压制的错杂。
“你这见鬼的混蛋,该死地当着我的面说谎。”
王戈依旧没有停止,这让王斯感觉到一阵疲倦,深深的疲倦,其他人都不相信他,而现在就连自己的妹妹也不相信他,甚至不愿意听他的辩解,就这样劈头盖脸地训斥过来。
只是疲倦。
王斯的肩膀耷拉下来,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垮下来,胸口似乎含着一口气想要宣泄出来,却终究没有能够做出这个动作,只是轻轻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化作一声疲惫的抱歉。
“对不起。”
整个片场,鸦雀无声,此时此刻,陆潜亲自掌镜,摄像机镜头呈现出中景构图:
王斯在左王戈在右,正中央则是餐桌和窗户,朦胧的蓝色光晕好似月亮又宛若太阳一般悬挂在正中央,温柔地洒落光线,清澈而透亮,静谧之中却透露出一股清冷与落寞,两个人之间的对峙就好像正在试图挣脱束缚的爆发一般。
然而,这股爆发却没有能够释放出来,而是在缓缓变焦的镜头里被牢牢压制束缚住,越汹涌就越沉闷。
工作人员们熙熙攘攘地站在监视器后面,观看这场戏的拍摄,眼睛里流露出不可思议的震撼和错愕:
陈慕,并非专业演员,这场戏也已经是第三次尝试了,前两次拍摄,陈慕的表演都显得笨拙而僵硬,和张本卿比较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但每次暂停拍摄,陆潜都会和陈慕细细沟通,然后一点一点调整。
谁都不知道陆潜和陈慕说了什么,但第三次拍摄的时候,陈慕的表演就脱胎换骨了。
宛若神迹。
眼前的陈慕,就站在原地,没有表情也没有台词——“对不起”是唯一一句,但仅仅从一个背影一个侧脸,却能够深深感受到那种拉拽着脚踝持续下沉的失落,窒息,缓缓将他吞噬。
情绪的力量,表演的张力,在镜头里持续蔓延。
即使亲眼所见,也忍不住屏住呼吸。
短短五分钟前,人人都在揣测着陆潜是不是疯了,随随便便拉一个人就出镜表演?这确定不是异想天开吗?
短短五分钟后,人人都在惊叹着陆潜的化腐朽为神奇,脑海里全然已经没有其他想法,只是目瞪口呆着。
原来,朽木也是可雕的吗?
王斯,缓缓转过身来,但转身到一半,又停顿下来,下意识地又转身回去,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再次抬手触碰门把手,想要落荒而逃;结果右手才刚刚抬起来就再次低垂下去,深深的无力感捆绑住了脚踝。
终于,王斯还是转过身来,抬起头看向王戈,稍稍迟疑了一下,眼睛低垂了下来。
蓝色的光线,轻盈地落在王斯的睫毛上,洒落出一层浅浅的阴影,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眼神,但他的逃避他的迟疑他的落寞他的慌乱,如同一抹残念,在舌尖打转。
显然,王戈的怒火依旧处于巅峰,她没有注意到也不想注意王斯的情绪,打开冰箱,拿出一桶矿泉水,咕嘟咕嘟就往喉咙里灌,咄咄逼人的气势开始审问王斯。
“她几岁?”
“二十出头。”王斯机械地回答了,就好像喝了吐真剂的孩子一般。
“多久了?”
“一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