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头表示感谢。
随后棕色的眼珠微微转动,盯着刘钰手里面的纸,刘钰这才明白过来,把六张纸依次拿到了老伯爵眼前。
老人小心而又仔细地最后检查了一遍印章,用尽最后的力气彰显着最后的倔强,扭过了头,不再看刘钰一眼。
床上的老伯爵或许是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后最后关头,借着回光返照的亢奋,没有避开刘钰,或许是怕时间不够了,伸出手指着旁边桌上的几张纸。
只有几张纸,上面的字加在一起可能也就两三页,第一页上写着题目。
亚得里亚堡外交回忆录。
他最后的力气没有用来做临终祷告,而是说出了他生命里的最后一句话。
“请把它带回彼得堡。”
然后,手臂就垂了下去,胸脯不断向下塌陷,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出气声。
“呃……”
刘钰回头看看齐国公,齐国公也正看着他。
俩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一阵,齐齐脱掉了帽子。
死者为大,虽说老伯爵的死和他们没有任何的直接关系,但总归是赶上了。
按着国朝的礼仪应该是上三支香的,如今既是站在了国境线外,那就入乡随俗。
脱帽,鞠躬致意,迅速溜走。
卫兵没有阻拦,似乎老伯爵早就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幕,提前安排下了。
直到退回到界桩内,齐国公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有余悸。
在谈判中把人逼死这种事,齐国公可真是第一次见到。
“守常啊守常,你这真是……哎,让我怎么说?”
刘钰愕然道:“难不成国公不该说,幸好我做出决断,要不然就没机会完成签约了?”
“话虽如此,可是……”
“国公放心。这老头儿刚才全程清醒,没有问题的。再说了,他出生的时候,太祖尚未崩殂于九宫山。人有生老病死,七十可称古稀,他都八十多了。再说,他又不是第一次在这种条约上签字了。我这也算是为罗刹诸人着想。”
“怎么说?”
“他要死了,罗刹谁人肯来?彼得已死。彼得若活着,打输了谁来签字都行,大不了日后打回去,威望既在,谁也不敢说什么。如今彼得已死,其妻亦亡,罗刹朝臣忙于党争,谁会在这时候来趟这趟浑水?他死了,彼得堡那些人只怕高兴还来不及呢。”
齐国公微微摇头,道理虽说是这么个道理,可这种事实在是第一次见到,总觉得有些过于逼迫,实非天朝气度。
回到己方的帐篷,小心地将那三张纸装进了木匣中,仔细保存好。
等到纸张装入木匣,盖上盖子的那一刻,刘钰和齐国公同时出了口大气。
总算是完事了。
简直像是做梦一般,朝廷的底线就是黑龙江,两人却把边境线愣生生向北讹诈了千里。
如今条约已签,再难反悔。
“如此一来,只需要等罗刹那边派来新的特使,跟随一起入京即可。剩下的界桩等,自留下人在这边处理就好。”
齐国公又一次抚摸着那个盒子,像是把玩一件珍奇的宝物。
半晌又道:“这条约别的都好,就是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既是开埠,难道不是为了收税?这税率如此低,能收几个钱?”
齐国公还不知道皇帝的内帑要伸手的事,刘钰也没说,只是笑道:“国公啊,哪有两家卖同样的东西,自己不降价反倒加价的?茶叶、大黄,俄国人自不能产,可是日后棉布等,俄人或可自产。如今关税既低,日后俄人西伯利亚,必然多用中国布。”
俄国有啥可卖给天朝的?图拉兵工厂的枪,自己用都不够,刘钰实在想不出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