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萦绕不散的还是刚才回头目睹的被炮击击中的惨状。
退到这里,似乎安全的多了。
至少,离着荷兰人的大炮远了一些。
荷兰人又炮击了一阵,第一道街垒已经彻底崩塌,鼓声响起,荷兰人的进攻正式开始。
第一道街垒和第二道街垒之间的距离不远,当荷兰人从第一道街垒那露头的时候,孙涛等人也等来了开枪的命令。
一阵乱射之后,提着冷兵器的蹲在壕沟里的人也跃了出去,与冲过来的荷兰人厮杀到了一起。
距离太近,冷兵器厮杀的惨状孙涛看的清清楚楚,端着枪的手不住地颤抖,根本没心思去瞄准,而是眼巴巴地看着那些人与荷兰人肉搏。
好在,及时改变了防守战术,让荷兰人的这一次攻击也没有成功,不得不退了回去。
到傍晚之前,荷兰人一共攻了三次,终于熬到了晚上,进攻暂时停止了。
即便这些人的家就在社区里,可是所有人都不准回家。趁着晚上要加固一下工事,还要清理尸体,为明天的战斗做准备。
荷兰人也没让这些华人歇着,夜里间歇性地持续打了几轮炮,不断骚扰。
鏖战了一天,虽然暂时守住了,但这些市民们也都已经筋疲力尽,一个个胆战心惊,惴惴不安。
虽然疲累,可根本睡不着,哪怕他们知道睡着还是睁着眼看着天上的星星,都不会影响荷兰人的炮弹是否砸中自己,但总有种感觉,好像看着天能安全一点,看看炮弹能不能飞过来。
夜里睡不着,孙涛实在忍不住了,便问和他们一起的那个老兵。
“大哥,朝廷的大军,到底啥时候能来啊?”
孙涛出生在巴达维亚,至今为止根本就没回过大顺。他对朝廷的所有印象,都源于那些往来于这里做生意的海商。
海商对朝廷的印象也是模糊的。
在这件事之前,孙涛对大顺的感觉,就像是故事里存在的一些东西。好像是存在的,但和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不管是做工、发钱、花钱、生活、交税,一切的一切,都和朝廷没有关系。
朝廷不像是太阳,即便看不到摸不着,但真要没了,所有人都要慌。
朝廷更像是一颗不起眼的星星,知道天上的那里有这么一颗星星,可真要是没了,他们也注意不到。即便有人专门告诉他们,那颗星星没了,他们最多也就哦一声,心道没了啊。
但今天,孙涛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情绪,第一次觉得朝廷不再是那颗不起眼但真的存在的星星。
而是,诸如太阳、月亮这样的东西。
这个之前和自己没有任何关联、只有做背景幕布星空布景的某颗星一样的东西,至少在今天,和自己牢牢地拴在了一起。
朝廷的大军一来,他们就能活下来。
朝廷的大军不来,只怕他们都得死。
以前他们也有生死,但都和朝廷无关,朝廷也不会让他们从死亡变成活着。
而今天,却直接关乎生死。
对活人而言,没有事比生死更重要,也没有事比关乎生死更能让人明白有些东西,存在与不存在,区别真的很大。
之前那个虚幻的、模糊的、摸不到触不着、只存在于背景中的名为国家的东西,在这种时候,渐渐清晰起来。
或许,朝廷来了还是要交税。或许,朝廷来了生意反而不好做了。
但这时候,孙涛,以及数千名在巴达维亚经历了一天战斗的市民们,都冒出了这样一个想法:
至少,朝廷不会因为他们是华人,就屠杀他们。
屠杀,朝廷应该也干过。但理由,或是因为反叛、或是立威、或是士兵劫掠,不过,想来肯定没有“因为你们是华人所以要杀”这样的理由吧?
当今天这样的情况过去,或许因为税收、治理等问题,会将今日的情绪渐渐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