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世用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然而心中腹诽道:这哪是赌钱?按你这意思,手里有枪,直接抢不就行了,还赌什么啊?
皇帝飘了片刻后,便将那骰盅之类的赐给了史世用。
“你既得了,不妨去和兴国公赌几手,顺便把朕关于逢赌必赢的理解告诉他,也省的他压的太大而心慌。”
“和他赌上几把,叫他散散心,与你谈谈。待过几日你去汉口,如何办事也有裨益。”
史世用叩谢,离了禁城,自提着骰盅去找刘钰。
既是皇帝有令,他也只能和刘钰来赌几局。
两个人奉了皇命,掷了几把后,史世用问道:“国公,陛下说这次稳赢,你大可放心。既是押注的一方,又是坐庄的一方,我就没听过这般还有输的。”
他随便一抖腕子,便掷出来一个状元,笑道:“市井间,这就是最大了。不过若有本事,非说这个最小,那便没得输。”
“我们赌钱,若想叫别人高兴,自然会摇的差一些。毕竟规矩最大。”
“现在想来,这不是本事。真有本事的,是开了骰盅之后,自投出来个一秀,我却投出来个状元,这时却说规矩改了一秀比状元大,一秀赢。这方叫本事。”
刘钰举着骰盅哗啦啦地摇了半天,连个一秀都没掷出来,把骰盅往桌上一放笑道:“史兄,你这话说的一点没错。现在是旧有的规矩,改还是不改?自然,是坐庄的说的算。”
“但是吧,骰子投之前就定规矩,和投完了之后都掀开了再定规矩,是不一样的。”
“你说‘愿赌服输’这四个字,最重要的是哪个字?”
史世用想都没想,接过骰盅轻摇一下,随口回道:“自是‘服’字。我若是赌输了,自然服气。可他要是出老千,那自然是要剁了手指的。”
刘钰哈哈一笑道:“说的没错。所以,规矩还是很重要的。规矩定下来,你才能坐庄,每天都有人来你这赌,所以才能稳赢。可你要是自己坏了规矩,这次赢了,下次没人了,那就很难说了。对吧?”
正哗啦啦响动的骰盅停下,史世用停手道:“国公,这话怎么说呢……以我的浅见,就拿盐法来说,既是废了纲盐法,这本身就是在改规矩。只不过,你认为,新规矩下更好玩;而他们觉得,还是老规矩好玩。”
“或者说,你觉得,新规矩下,你赢面大;他们觉得,老规矩下,他们赢面大。”
“坐庄,固然是把规矩定下来,才能稳赢,而不是只赢一次。但关键就在于,这规矩该向着谁,这才是大事。”
“有句话,说出来可能有些大罪。但,天下的规矩就在这摆着,谁支持这个规矩,大家就让谁坐庄。所以,本朝之前要均田免粮,后来也不得不保天下。”
“啥是天下?我读书少,可也知道老夫子说过,从心所欲不逾矩。天下,就是规矩。”
“保天下,就是保规矩。身体发肤的规矩、科举的规矩、衣服的规矩、土地的规矩、盐的规矩、本朝保了规矩,所以天下人让本朝坐庄。”
“在这个规矩下,愿赌服输。盐商来来回回换了好多波,可规矩没变。大家都不怨恨,愿赌服输嘛。”
“如今要改规矩……所以说,事就难办。”
这话,史世用说的也没错。
但史世用是大顺人,所以他觉得,是天下的规矩,大顺是当时唯一一个有能力保这规矩的人,所以坐庄了。
然而,刘钰不是大顺人。
所以,在他看来,这天下的规矩其实没那么复杂。
至少,史世用说的,身体发肤的规矩,这明明是大顺这边赢了之后,愣生生提到了非常重要的地位,这才塑造出这么一个觉得这规矩非常、非常重要的地位。
可是,实际上,刘钰知道,在另一段历史中,这个规矩,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力量,至少士大夫地主阶层是不怎么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