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鲭从军年头极长,眼下却也挑不出少年举动中的半点毛病:对垒之中若是留着箭术极佳者,必定要吃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般浅显道理,自是人人皆知;可眼下恰逢雨急,鲜有人能如此决然,孤身一骑便朝弓手处飞马而来。
而最令梁鲭错愕的,便是这匹看似毛色杂乱的劣马,奔驰之际却是端的疾如飞火,仅是吐息一瞬,便已然是驮着那少年掠过小半段路程。速度之快,竟丝毫不比齐陵武官大员家中那些个神骏逊色,光说足力,还反倒隐隐压过一头。
不过这等时节,梁鲭自然不会过于留神那匹马儿,倒是双目紧盯马上那位威势同样浩大的白衣少年,顷刻之间,又是射出两箭。
这两箭不比先前,此前数箭,大都是以势压人,存了将少年锁死在车厢当中的念头,故而大都是直定定射向车厢之中,而并未有太多阴狠之意。
这两箭却是不同,直奔云仲胸口与马腹射去,一前一后,极为刁钻毒辣。若是云仲让开直奔胸口那箭,马儿便无法顾及,九成能叫这锋锐至极的铁箭剖开肚肠,将上头的少年甩到一边,如此一来未等交手,少年便要落入下乘;若是云仲只顾暇朝马腹的一箭,那梁鲭则是有八九分把握,一箭将那白衣飘飘的少年射下马来。
虽说射艺不见得能同覆面那位比肩,可军营中人,向来不以技法分高低。
从军多年的梁鲭,练得便是杀人技。
梁鲭的确赌得没错,云仲骑术向来极差,更是不通马战,也只是驾驭这头夯货,才勉强不至摔落下马,可即便如此,马匹步子仍旧是有些拖沓。眼下这两箭先后而至,少年只得将面门那枚铁箭拨开,再俯身去拦那枚直奔马腹的箭羽,却自然是应对不及。
可少年与梁鲭皆未曾想到,那头夯货却是嘶鸣一声,迎着箭尖跨出一步,随后于平地之中,连人带马跃出丈许来高。
马蹄刚好与箭羽齐平。
更好似踏箭而走。
少年不晓得,其实当初吴霜打车行里头租来这么辆马
车,却只是掏了车厢的价钱,并未租马。
吴霜向来抠门得紧。
原本一人一骑与亭内梁鲭,便只剩二三十步,马儿一跃之下,却是已至近前。
马并未挂鞍。
于是云仲便不由自主得抬起腿来,朝马背上轻轻一蹬。
如同梨花寨当中踏上老蛇后脊。
于是少年又从背后拔出一柄长剑,连同手中剑合为一处,行气更为圆润无碍,连同腹中秋湖亦是震颤不已。
登楼成双,下楼并对。
亭外大雨如油,泼亮一对剑光。
山上亭台,当年乃是齐陵与颐章守军合力修筑,取画檐山滚落山石切葺,亭身坚固至极,乃至于亭檐都是以一抱来粗的褐槐制成,极为牢靠。
少年两剑斩断硬槐檐,生生从亭边截断一块,依旧去势不减,朝梁鲭项上削去。此等动若雷霆的剑势一出,铿锵声过后,那两柄长剑剑刃登时便有些发卷,剁在亭子当中,更险些将剑身崩断。
一式下楼,梁鲭只是朝斜向侧过步子,并没有半分滞塞,反手拽出腰间刀,朝少年脖颈抹去,丝毫未有慌乱之意。到底是同山匪流寇生死相向数载的军中校尉,应对之快,并非旁人所能比拟。下楼一式虽说极快,同其余招式相比,更胜在以势压人,况且动若石火,稍有不甚,连人带兵刃皆有被齐齐削断的可能,甚是凶狠。
但此式难以变招,多半是直上直下,稍有变化,力道便要弱去六七分,再无那等浩大威势,故云仲对敌,向来不愿将此式化为其他方向。却没曾想一击之下,叫经验老道的梁鲭闪过剑锋,反倒是朝他递出了角度颇为毒辣的一刀。
少年连忙转剑相还,双剑对双刀,一时间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