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红面皮,自行坐上那方悬空图卷,缓缓往城中去。
眼下这方大城城墙,已是被摧垮大半,原本以铜铁浇筑墙基上头,亦是无数爪痕,形如刀斧劈砍,见之心惊;城楼牌匾,已是齐齐断去一截,难知名讳,其苍凉冷清,犹胜头前几座城关,唯城关上斑驳血水,可窥昔日死斗如何凄惨。
“几位由异乡而来,还是快些回罢,如若是招惹了妖魔,老夫灯尽油枯,已是不能照应几位,速速离去便是。”城关之上,唯有一位老者坐定,费力睁开双目往城下观瞧,神态倦怠,一身青衫早已叫血水蔓开,唯胸前仍旧可依稀瞧清原色。
“老人家,我等几人赶路至此,原本便是为救人而来,尽管修为微末了些,可总也要略尽薄力,即便杀不得几头邪祟,救人性命,亦是可令心头愧疚浅些。”唐不枫才欲出言,便被沈界制住话头,自行上前一步缓缓道。
青衫老人瞧瞧城下几人,放声笑道,“两位二境,一位还不曾触及四境门槛,内气修行更是浅薄,于如今紫昊北境,保住自身性命已是难得,又谈何愧疚?虽说有心,但也要掂量掂量自个儿的能耐如何,这邪祟,非是你三人便能惹得起的。不过既然有这份心思,比你们山门中道貌岸然的师尊,却是要好上不少,不如速去,切莫伤了性命。”
沈界面容平静,直视城头上的青衫老者,不着痕迹略微捏指,“且容晚辈唐突,信口说上一句,老人家气象,不像正道中人。”
未出漠城时节,采气功夫,聂长风早已尽数教与沈界,虽说这采气并非什么玄妙法门,不似摸骨看相识才那般有诸多忌讳,但胜在心思越通明,观瞧时节愈准;如若孩童修行此术,一眼便可看穿旁人修行法门,是正是邪,血气滔天者,必定是凭生灵养气,暴虐无忌,煞气极浓重,而周身青气萦绕者,则是步步而进,皆以苦修得来一身境界。
沈界入修行极晚,比不得阮秋白,单论入道年纪,比起唐不枫仍要晚上
不少,可久在漠城当中,目中唯有书卷学问,赤子灵台,一向不曾有污,采气功夫自是水到渠成,修得极快,如今看向那位青衫飘然的老者,却是发觉其身后煞气极浓重,分明是修得邪门外道,且杀孽奇重,不由得言语便冷起两分。
“你这娃娃倒是有几分手段,”老者挑眉,站起身来,负手而立,“老夫可不记得说过修得是正道邪道,况且自称是正道仙家的,如今正如硕鼠遇狸奴飞蛇,两股战战瑟缩到山头当中,闭门不出,置山下水火于不顾;老夫修的虽是邪道,却在此间守城数月,斩杀邪祟,岂止千万,邪道正道,敢问道友,究竟是谁人邪,谁人正?”
“城中百姓尚在否。”沈界并未作答,而是转开话锋。
“数月之中,城关破开一十六回,守军三千皆尽战死,尸骨未存,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老者感叹。
“既是如此,仅一座空城,前辈何须再守。”唐不枫终究是耐不住性子,由打一旁插嘴道,旋即便引得沈界怒视。
一身青红衣衫的老者恍惚,合眼许久,才缓缓应声,“的确是一座空城,以往号称紫昊北境固如铸铁的狼沧城,能以数千人抵挡住大齐重步如虎攻势,现如今却是在妖魔邪祟足下,变为一座空城,是老夫手段不济。年少时为修大道,杀生无数,总觉无论正道邪道,人可胜天便是,但却迟迟不得见五境。”
“另求他路,在这城中隐居几十载,道不曾修成,却与城中人越发相熟,开过茶馆酒楼,说过经书话本,倒也比邪道走得不慢。”青衫老者半眯双目,无端多出缕笑意,“你们几位娃娃还未出世的时节,老夫已然是在这狼沧城中名气颇大,甭管是哪家哪户家中有喜事,可都得请老夫上门白喝些酒水,日子一长,入五境的心思,反倒淡下来,可如今看来,确是失算。”
沈界猛然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