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前来,静静坐到主楼外头一座镇楼石狮头上,手托面颊向四周人逐个扫去。周遭刀枪磕碰得倒是热闹,但实则却是不曾见血,只闻天上层雷滚,不见半枚雨珠,瞧来很是古怪。
但温瑜心头却是有数,先前还没法断言,如今看来,果真与所想相差无几。
一茬秋雨
,一茬冷箭。
彭三器不愧能与一众不入流江湖名号里头讨来个春风刀的高名,箭羽才到眼前一臂远近,就已是心头有感,不知是穿雨幕听得箭羽声,还是借电光瞥见箭簇,瞬息贴到马儿侧腹,伸刀出鞘拦下紧随其后几枚箭羽,奈何马匹中箭,只得瞬息离鞍躬身,向箭羽来处看去。可惜是这茬箭羽虽皆尽落空,被闪躲开去,但却由四面八方而来,借远处微弱火光,极难瞧个分明。
饶是彭三器刀快,赶到前头先行寻出浓密灌木中几名挽弓偷袭的来敌,怎奈其余设伏之人压根不顾什么投鼠忌器这等事,任由彭三器制住两三人,箭羽仍旧袭来,将彭三器扯到身前遮挡之人射过个对穿,其中两箭贯脑而出,带出抔血水来,很快散到雨水里。且远处兵刃相撞的声响,此刻也全然停将下来,纵使已然疲于应对的彭三器无暇分心,亦能瞥见那两伙人尽数朝此地压来。且原来身后跟随的十余骑,直到彭三器杀过几人,半遮半躲逃过两茬箭羽,也依旧没追将上来,甚至连点马蹄声都不曾有,就知晓大概已是尽数死在这群设伏之人手上。
所以彭三器只得借夜色快步深入灌木丛中,依身形与夜色时节遮掩身形,却仍是接连中箭数支,左冲右突,足足耗费数百息,可还是不曾逃出这片鸿庐当铺近前灌木丛中,只觉伏兵人手愈多。
坐在石狮头上的温
瑜仍旧托腮远眺,不过多久,却不愿再看,而是将眼光收回,默默说了句十死无生。
那位大当家不出手则罢,凭那般心思手腕,出手则是必杀之局,这般阵仗莫说是个寻常武夫,根基不深,难以将内气化用无妨的二境照旧要吃亏,更何况不过是个懂得几趟刀招的寻常江湖人,落在这般阵仗之中,要走走不脱,要拼照旧无活路。
江湖里,修行道,哪里有那么多登天的运气,九死一生,到底也没几个人有这般好的命数。
“鸿庐当铺外头有片杂草横生的林子,从你我小时候就在,有人曾跟我说将此处荒草烧个干净,瞧着也心宽,但这些年我总也没令人除了去,你也一样,我曾经以为这片荒草总能有朝一日自行枯尽,到那时尽弃前嫌把酒言欢,可野草总也烧不尽,你我也到头不是一路心思。”
小楼中的男人毫不在意使手背擦干净面皮,对空无一人的对座端起最后一杯酒水,淅淅沥沥洒在地上。
“鸿庐当铺不会倒,我也不会倒,彭家也不会倒,来年做官,自然会提着酒去看你,讲讲这些年鸿庐当铺如何如何起势,如何如何春秋鼎盛。”
“且安心先行。”
酒水倒罢,鸿庐当铺外头人声渐渐散去,为首之人割去尚有动静的彭三器一指,数百人尽退,留了十余尸首,灌木丛中又只剩雨声。
温瑜走到彭三器眼前蹲下的时节,后者也仅仅剩
下一口气,艰难咽下口血水,但还是从嘴角渗出许多来,周身横七竖八插满箭羽,刀口已是泛白,早已无多少血水剩下。
“此事我管不得,但毕竟是眼睁睁瞧着你死在此地,趁回光交代两件事,说不定我会替你传几句话,或是立个孤冢。”
春风刀咧咧嘴,松开手中刀,“和彭三章捎句话,说我厌烦世事诈死,远走西北大元,不回来了。”
温瑜点头。
“大兄心狠,叫他多出外游玩山水,最好别生太多心眼,容易被惦记。”
温瑜还是点头。
也未有什么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