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踹出三境过后,都未曾流露出甚肃穆神情,即使与那位同自己长相毫无差别的老者对局时,也少有神情变改,但云仲方才匆匆一眼瞥过,蹲坐到门槛处的赤膊老汉,神色一改往日嬉笑模样,分明肩头尚有黑灰炉渣,分明胡须已是被染得斑白,尚且比不得同城中那些位闲暇乘凉的长者气派,从远处瞧来,怎么都只是个穷苦卖力的老人家,此时神色出离威严肃然。
随后老汉从怀中摸出个品相极好的玉瓶,随手甩到云仲掌心里。“里头便是你的一场机缘,如是寻根问底,这机缘不是老夫送你的,而是那个指点萧锡的老不死相赠,明面上说得好听,是手谈输给我,实则凭那人的棋力,大概只要是人,哪怕古往今来受人吹捧最重的国手,都难以讨到丁点便宜,又何况是亲手断送所谓神仙路的我。”
从远处走来几个结伴而行归家的孩童,瞧见老汉蹲在门槛处,纷纷朝老汉扮个丑脸,可还是有好心的孩童学自家大人模样,说这天还算不得入暑,最好莫要赤膊,老者本就筋骨弱,千万别着凉。
老汉很是随和朝孩童点点头,扔过去两枚铜钱,吆喝着让孩童买糖球吃,而后才继续道,“这一口神仙气啊,足够能化腐为奇,想当年分道扬镳时,老夫总是惦记着从那人手里讨要过来,虽说受制于此,紧要关头没准也能吊住口气,不论是将你那如同乱麻似如何都难梳理齐整的经络由涓涓细流拓为浩荡江海,还是令你坐四望五时填补起空缺,凭空得来个冠绝人间的五境修为,这般机缘,当属是双鱼玉境之中最大的一桩,甚至比起那萧锡所得的两样还要金贵些,拿你小子赚点银钱,换这么一桩你此生都未必能见着的好大机缘,你说谁赔谁赚。”
但老汉疑惑之处在于,身旁云仲听罢这番话后,瞧瞧掌心里的玉瓶,起身不声不响又是放回老汉手中,松松垮垮坐回原地。
至于那枚装有生死人白骨神仙气的玉瓶,云仲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
老汉只觉得荒诞。
“不要?”
“我家所在那处小镇里,从前有段童谣,传唱不知广不广,总归是已有许多年未曾再听过,”云仲翘起腿来,取来来时拎的半壶酒,舒坦地嘬过两口,浑然不顾身旁分明气势愈高,威仪愈重的老汉,自顾自慢慢道,“糖在瓷瓶里,孩童要吃糖,吃糖需得凭手够,孩童却是不晓,满满抓过许多,奈何手如何也抽不出,到头挨了顿好打,才晓得事要一件件做,糖要一截截吃。”
“我自认不是什么能人,虽与前辈很是有些交情,但如此大礼,怎敢安安稳稳将手伸进去,若是有后悔可找仅需挨通打就是,可要是没有回头路,怕是要将一只手搭进去,好处人人都愿占,可惜这事晚辈当真不愿赌。”
这次老汉很久都没继续说话。
“的确要找你做些事,交情归交情,买卖归买卖,但在我看来,这笔买卖可做。”
“是前辈说的可做,还是老头说得可做?”云仲歪头问,有意无意看过眼那枚牌匾,很有些感慨。
铁匠铺今晚闭门极晚,那位一改往日脾气时常在城中露面的老汉,守着渐渐有些暑气的晚空,浑身气机从高处缓缓滑落下来,又变回本来那位脾气很是古怪的寻常老汉,朝巷子极深远极深远的方向看去,发觉自己好像从来不曾看透这位年轻人的心思,可今夜之后,倒有些所得。
相反云仲则是未曾将此种种挂在心上,拎着酒壶与平日悬挂在腰间的葫芦,去往酒馆里头打得满当,晃晃悠悠走回府邸,在叶翟府邸门前停留了一阵,还是不曾叩门,自行离去。
古时沙场当中有引刀人一说,尤其夜战时节两军对垒,需有引路军卒,掂刀擎炬冲阵在前,故而死伤最重,但每逢夜战,必不可缺引刀人。
那位近乎等同与双鱼玉境的老汉所言的生意,仅是令云仲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