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府。
朱红色的大门,门前的石狮,府内外走动的侍女小厮皆已换上白衣素缟。
前来吊唁的宾客陆续进门上香,奉上丧礼又离开,却无人得见长公主本人,只有白日里吃了瘪又受了气的喜总管,耷拉着眉眼,仿佛谁欠了他几万两银子似的,杵在前院应对四方来客。
临近宵禁,依然客似云来。
而公主与驸马居住的主院,却漆黑一片,安静得连一丝虫鸣都听不到。
秋姑姑端着烛台,轻手轻脚的走进院中。
黄豆大小的烛火在风中摇曳,暖橙色的火光忽明忽灭,衬得整个主院越发鬼气森森。
她走到卧房门前,轻轻的敲了两下,不闻回应,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入。
门扉发出“吱呀”一声,却丝毫没有惊动屋中之人。
只见唐苒双手抱膝,蜷坐在拔步床的最角落,紧紧裹着一件灰色的兔毛斗篷。
斗篷里还穿着今日赴宴的红色襦裙,与前院的丧礼格格不入。精心挽起的发髻早就散开,头上的那对凤钗也只剩一支,长长的金流苏与干枯的发丝纠缠在一起,难分难舍。
秋姑姑见她这副模样,心疼得眼泪都要落下来。
“公主,让奴婢伺候您更衣吧,夜深露重,您要是着了凉,可怎么是好。娘娘那……还等着您回话,您若是不打起精神……”
话说到此处,她便说不下去了。
驸马前脚刚咽气,喜总管就带着贵妃娘娘的“关切”回了府,一同奉上的还有一打备选夫婿的画像。
唐苒僵硬的转了转眼球,失神的双眸茫然的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好半天才分辨出来人是谁。
“秋……姑姑?驸马他……当真……去了?”
声音干涩,像是砂纸磨过一般。
秋姑姑鼻子一酸,不过短短半日,公主怎么就把自己糟践成这样?
她不敢不应,又不能撒谎,只得点头道:“驸马重伤不治,已然去了。花家大小姐巧舌如簧,硬是将她爹撇了出去,喜总管没能替公主讨回公道,出了京兆府就进宫去了。娘娘她定不会轻饶了害死驸马的凶手……”
“公道?”唐苒听到花锦鸢的名字,眼神渐渐活了过来,攥着斗篷的双手越发用力。
“呵!”她重重的冷笑一声,眼中透出一丝疯狂。
“她想找花家要公道?!驸马到底是怎么死的,她真当我是傻子吗!”
“她说卢氏清贵风雅,乃父皇心之所钟,要我下嫁,我乖乖嫁了!”
“如今嫌弃卢氏无用,想要翰林文官的支持,又垂涎武官兵权,便要我来选!只恨我一人分身乏术,不能每个都嫁了!”
唐苒神色哀婉,如待宰的羔羊,“秋姑姑,我叫了她18年母妃啊!整整18年!我娘盼得头发都白了,我都没敢叫她一声‘母妃’!”
“她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踉跄着从床上爬下来,一把扯下斗篷,露出里面单薄的襦裙。
寒风瑟瑟,她却仿佛一点都感觉不到,只将脱下的斗篷高高举到秋姑姑面前。
“你看,花锦鸢的侍女都记得为我送上斗篷御寒!可公主府上下全是她安排的‘得力人手’,却没有一个人关心我冷不冷……”
唐苒泣不成声。
秋姑姑更是难过的不能自已,“公主,是奴婢无能,这么多年都没能……没能照顾好您……”
“不……不怪你……姑姑你只要陪着我就好……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唐苒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肩头,喃喃自语。
秋姑姑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面露绝望。
她又何尝不知贵妃娘娘对公主有多冷酷,可她顶着大宫女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