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子进入营帐,甫一躺在塌上便昏沉沉的睡去,还有不少伤兵在席上辗转反侧,仍不住的呻吟哀嚎...而一处大帐当中,倒有人忽的恨声说道:
“李仁福说得好听,说什么比起北地杂胡,到底我等党项儿郎性命更为精贵...可是到底不还是要我们几个部族添兵前去填命送死?”
说话的那个人,却是党项八部当中往利氏的首领乌罗弋,很明显他已对如今身为定难军节度,同样又是统掌党项八部的李仁福很为不满。而除了这个乌罗弋,竟还有其它三支部族的首领也都盘坐在大帐当中...其中名为苏零则的费听氏冷笑一声,便接茬说道:
“我等党项羌尊奉白石大神,而拓跋部笃信佛教,本来便非我羌人族裔。当初鲜卑人厉行汉化,不愿奉从者便流徙远方,而后拓跋氏入我党项羌族,便是为势所迫。
先前便因为定难军投从沙陀晋人,我等便枉遭魏朝兴兵大举侵袭洗荡。如今还要为鄜延军抵挡魏军,我等却又能落得多少利处?拓跋李家,对晋地沙陀也着实太过殷勤,呵呵,只怕也没把我等诸部当做同族看待......”
苏零则之所以如此说,则是因为当年被唐朝赐予李姓的拓跋氏,祖上也的确就是鲜卑族。而党项则是属于古羌族的一支,西羌人为先祖,于汉朝时节大量内迁至河陇及关中一带;至于拓跋鲜卑兴于大兴安岭,在南北朝北魏时期大批迁至中原。
虽然拓跋氏已融入党项,可真要是追祖朔宗,与党项其它部族祖上血脉确实不同。时至今日一些族群的风俗,甚至也仍有差异。
然而拓跋氏却是后来者居上,逐渐成为党项八部的首领,而其余七部本是羌人血脉后裔的族民,反而要受先祖为鲜卑人的拓跋氏掣肘...所以早年闹起叛乱,动辄冲突,本来也是常例。
即便到了宋朝时节,拓跋部于定难军五州扎下坚固根基,拉拢党项其余部族齐心自据一方,为建立西夏国打下根基...可宋太宗赵光义便曾向归附中原,而后叛宋降辽的李元昊叔祖父李继捧询问“汝在夏州,用何道以制诸部?”,而李继捧的答复则是“羌人鸷悍,但羁縻而已,非能制也”...说白了以他个人的立场,就始终没有认为拓跋氏出身的自己,与其它党项部族不算血脉同源。
然而当年拓跋部李思恭、李思谏兄弟为唐朝抵御黄巢反军,受封定难军节度,党项其它部族因此也得以至夏、绥等五州扎根繁衍...既然是受了拓跋部的恩惠,党项其余七大部族纵然心怀不满,也能按捺下来,认同拓跋部为党项八部共主的地位。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虽然唐朝覆灭,定难军拓跋部先从梁国,再附后唐,起码在选择阵营站队这件事上,已经与党项几支部族的首领产生分歧...再经历魏朝大肆洗荡定难军,藩镇内部有叛将弑杀拓跋氏节帅,乃至如今又要为后唐出战,葬送自己部族的儿郎性命......
既对我有利,那边认同你是我们民族的首领,可是如今我们觉得你立场选择偏差,便是要致使我族裔受株连灾厄的祸害...所以已有党项几部首领的怨懑情绪与日俱增,甚至也有了要扳倒拓跋部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