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玉衡盯得走神,被这句话叫醒,才匆匆转过目光,应道:“有劳宣都知。”
宣靖云窥着他的神色,闹不明白他这是在观察什么。不过他好奇心不重,也没有问下去,等到众人以此参拜、见礼,太后娘娘与王妃进入内院后,才带着内侍将郑玉衡领向另一个方向。
王府中自然有迎来送往之人,女官与内侍们分为两列,脚步静谧地鱼贯而入。接驾完毕之后,弹唱吹拉的丝竹管弦声才轻轻地、悠悠地再度响起。
董灵鹫到的晚,祝家女已被接入府中,只不过等候太后娘娘驾临,才能行正礼。
这毕竟是件欢天喜地的事,受邀在列的官员们都没有穿着朝服,而是稍显隆重的常服、配腰带玉冠。他们或是饱学的博学之士,或是在位多年的实干之人,自然都有交谊谈论的内部圈子。
在此之中,郑玉衡显得稍微格格不入。
太医院的官衔并不算低,只是医官毕竟与文臣不同,于仕途无望,遭人看轻是难免的事。但他是董太后的随行太医,所以王府格外重视,将他安排在了几位已荣休的老臣的身边,让郑玉衡陪坐末席。
这几位老臣都是当世大儒,在明德帝在位时,也曾经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也曾跟明德帝因某某国策争得头破血流、几日吵闹不休。如今卸职荣休,养在京中宅院里安度晚景,满朝堂起码有一半的官员要叫这几位大儒一声“老师”的。
如此尊崇的地位,即便没有职务在身,即便是让郑玉衡陪坐末席,也完全不算辱没了他,甚至大大地抬举了他。
郑玉衡年纪太轻,对这几位老臣并不识得,但他的嗅觉很敏锐,感觉到周围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他谨慎地随着侍者入席,陪坐在长席的最末尾,脊背挺直,姿态却温顺而谦和,向几位长者行礼致意之后,才入座。
当他入座之后,周围的空气仿佛更沉默了。
郑玉衡有些茫然,但也不能出口询问、或是掉头让人换个安排,只能脊背发僵地硬是这么等着,这期间,他感觉到几位长者的视线以此路过自己的身边,那种似有若无的、带着微微思索的目光,几乎从头到脚将他刮了个遍。
郑玉衡催眠自己,假装自己是个一动不动的花瓶。
正礼过后,前院的锣鼓响了一声,王府的仆役丫鬟为席间呈上酒水,诸人饮了酒,交谈的声音才稍微大了些,模模糊糊地响起来。
“……是他么?是随着娘娘来的么?”
“噢,就是这孩子,你看他的眉眼。”
“……还真是,这么看就更像了。”
忽然之间,离郑玉衡最近的一位老臣将杯盏用力放在案上,重音响起,四周霎时一寂,然后又有人笑着劝道:“韩老,你这么大的气是冲着谁发?连笔都提不起来了,往日里还能当个刀笔吏,用文章杀人,如今还管得住人的嘴吗?”
韩老冷笑道:“年纪到了这个地步,还对一个孩子议论纷纷,老脸都不要了。”
“我等不过惊奇而已,韩老不必这么敏感。”一个白胡须老者半阖着眼,慢吞吞地道,“但这是临安世子的成亲宴,也该都收敛些。”
韩老这才甩开袖子,闷头饮酒。
郑玉衡隐隐察觉到他们的话题有可能涉及到自己,但完全寻不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插话去问。他甚至在这几位人物之间坐着,都觉得有些如坐针毡。
他垂着手,轻轻地摩挲着酒杯。
这一头虽气氛僵硬,但在筵席上的另一边,那些从神武军中请来的将军、副将,早已经管束不住地闹起来了,不喝酒时,还顾忌着太后娘娘,一饮了酒,嘴上手上都没了界限,一片喧哗着、闹腾地要灌世子的酒。
孟慎待这些人时,跟对待文官完全不同,要么便豪迈地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