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从驿站的窗口向外看去,山丘只剩下了影影绰绰的轮廓。
那些在白日里貌不惊人的丘陵,在这样的黑暗中,看起来竟然变得骇人了许多,仿佛要吞噬每一个不知深浅地迈入其中的无知人类。
可也或许正是因为有太多的人想要撼动这样的夜和这样的世界,所以才会前赴后继,义无反顾地挑战自己的极限,试图修行,再以人力撼天。
有人执剑,有人见符,有人握刀,有人听琴辨其意。
也有人分明道脉不通,所有人都对她怜悯摇头,却也握紧了双拳,总想要再试一试。
虞绒绒跟在傅时画身后,睁大眼看向面前赤望丘的夜。
二狗趴在她的肩膀上,风将它稀疏的羽『毛』吹得微微作响,响声里还带着些虞绒绒头上的环佩玎珰,如此一路,竟然给本应萧瑟沉闷的路途平添了几分热闹。
事到如今虞绒绒依然觉得十分荒谬,怎么会有剑彻底化作剑气,盘桓在自己的道脉之上一动不动呢?
她想问傅时画他的本命剑到底是什么剑,却又觉得不太礼貌,只得一路跟着傅时画奔波,一边悄然再运转道元,看能不能让那剑气有些反应。
当然,另一方面,这样也是为了缓解她此时此刻的情绪。
说不紧张是假的。
前世和这一世加起来,她都从来都没靠近过弃世域。
纵使她在藏书楼里阅读过所有记载在案的弃世域的情况和所有魔祟物的编号与作用,但面前的一切对她来说,依然是陌生的。
既然被称为“域”,自然有界。
傅时画驻足在了一棵枯树前,下意识向腰侧『摸』去。
然而腰侧空空如也,他这才又一次更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剑没了的事实。
二狗在虞绒绒肩上将傅时画的动作尽收眼底,四顾无人,终于忍不住嗤笑一声:“二爷爷早就说过,让你多带几把备用剑,这下傻眼了吧。”
傅时画没理这贱嗖嗖的鹦鹉,并指为剑,在空中轻轻一划——
他们的面前本是被夜『色』笼罩的微黄草甸和稀稀落落的枯树,然而傅时画手落之处,空气竟然好似凭空开了一扇门,『露』出了内里火『色』滔天的模样。
傅时画一脚踏入,他的半张脸被那样的『色』彩笼罩,连带着他头上束发的墨玉都带了些绯红之『色』,而他在一脚踩在了弃世域之中的同时,全身的那种散漫就已经尽数消失。
然后,他转过头来,看向虞绒绒:“根据情报,这里不过是一个等同于金丹期的魔族所形成的弃世域,如果情报无误,这个等级的弃世域,对我来说确实畅行无阻。”
他仿佛身处两个割裂的世界,一边是寂渺的夜『色』,一边是火『色』滔天,面容英俊的少年平静地看向她:“——可那是有剑在手的我,没有了剑的剑修,还剩下什么呢?我确实需要你在我身边,就算剑不能出,我的剑气也可以自然涨三分。但我并不会强制你非要与我同行,剑之一事并不怪你,清扫也并非你的义务,所以,你依然有选择的权力。”
“而你要知道,少了一柄剑,我并不确定自己到底是否能保证你的安全。况且,弃世域不可复制,我也无法预料踏入其中后,会遇见什么。”他看向她的眼睛,长发被火原烧来的风微微吹起:“我只能说,我会尽全力护你安危。”
“所以,我再最后问你一次,虞师妹,你真的愿意和我进去吗?”
虞绒绒看着他,再越过他看到了他身后自己从未涉足过的火光交错。
那是她头破血流也想要窥得的,真正的修道者的世界。
她鬓角的环佩被风吹起,再落下,仿佛落入湖水中雀跃的雨滴。
湖是她望不见天日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