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晞带着人左突右奔,又接连命两队人马殿后,这才勉强甩脱追兵。
他们停下时,所有人都狼狈不堪,士兵们直接摊倒在地,苟晞还好,下马后就上前一一将他们从地上拽起来,给他们检查了一下身体,确认没有未发现的致命伤后就让他们拿出粮食。
每一队都有负责后勤的士兵,他们要背锅,还要带比一般士兵更多的粮食。
他们出来得匆忙,粮食虽然每个人都带了一些,但锅却没带多少,加上路上遗失的,就不剩下几口锅了。
大家只能把粮食凑在一起,两口锅烧水,两口锅煮麦粥,带着麦壳就吃了。
士兵们都饿了一天,并不在意麦子未曾去壳,反正平时也没少吃麦粥,不过听说赵家军就不吃,他们会把麦子磨成粉,伴着麦麸做灰面馒头和灰饼子。
反正就是比水煮麦子好吃。
这一去,他们也算赵家军了吧?
因为有这个念想,大家才能一直坚持跟着苟晞跑。
苟晞也给他们鼓劲,“今晚大家休息一夜,待天亮我们就启程,我们已经绕过城阳县,只要渡过济水,我们就靠近豫州边界了,那里有豫州军镇守,追兵不敢冒犯。”
大家精神一振,有了些希望。
但
他们自觉速度已经足够快,但追兵的速度更快。
他们的马匹更多,更精神,粮草更充足,而且援军不断,虽然被阻击过三次,但依旧以最快的速度追赶上来。
终于,在日落前,他们在济水前追上了苟晞,两军只相差不到百米。
孔苌都没靠近,眼见他们想要驱马渡河,便抬手让弓箭手上前,一挥手,万箭齐发,苟晞回头看见,一边呼喝着让人强渡济水,一边回身打落冲他飞来的箭矢。
且不说他此时身心俱疲,已是强弩之末,就是鼎盛时也很难挡住这么多飞箭。
一支箭从他才转开的刀身边飞过,噗的一声扎进他的胸膛里,他胸口一疼,当即飞身下马,闪身躲在马身侧面。
马匹被射中,嘶鸣一声,扬蹄跌倒在河中,苟晞一边打落箭矢,一边想要越过济水,眼光瞥见有十数支箭朝苟纯射去,而苟纯正背对着骑在马上。
苟晞都未来得及思考,向右迈了一大步,伸手将马上的苟纯给拽下来。
苟纯噗的一下砸进水里,而苟晞完全暴露在了箭下,就这么一瞬间,五六支流矢从上扎进他的后背,有两支直接穿透。
苟晞低头看了眼胸前冒出来的箭尖,这一刻,他无比的冷静,奇怪,他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恐惧和不甘。
反而很淡然就接受了这个结果,脑海中反而还闪现出阎亨的脸,那是在去年吧,苟纯强征粮草,截杀了进郓城告状的人,阎亨怒气冲冲的和他道:“大将军若再不约束苟纯,总偶一日,您将死于他手。”
当时他不以为然,反而觉得他在挑拨离间,看不得他们兄弟亲近,今日看来,那倒像是一句预言,今日实现了。
若苟纯不因严酷而失青州,令他也大失人心,裴将军等三人怎会投靠皇帝,令他调兵时处处受限……
若人心不失,他怎会作战不利,不得不投降石勒?
苟晞想了许多,但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还未死去,还有意识,只是再支撑不住身体,扑腾一声跪在了水中。
苟纯噗的一下从水里冒出来,撑着河底才想要站起来,追兵就冲杀进河里,一个羯胡都没给他开口说话的机会,直接一刀砍来,将才冒头的苟纯砍下,河水瞬间染红一片,他眼疾手快的抓住苟纯的头颅,高兴的大叫道:“次功,次功!苟纯的人头是我的!”
落后一步的同袍羡慕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挥舞着大刀去追杀前面的逃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