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汤汤,奔流不绝。
几数日行舟,李凌他们所乘的船只就已来到了淮河与漕河交界的渡口——太平渡。
这儿港口宽广,水势平缓,可容数十艘大船入港停靠,正是由淮入漕的重要节点所在,平日里极其繁荣忙碌,哪怕是眼下这个正月时节,这儿依旧停靠着不下十艘大小船只,既有南下的,也有北上的,而李凌他们也已在此换上一艘大船。
夕阳渐落,红光照射于江面,反映出粼粼红光,让靠着船舷眺望江景的月儿忍不住又一次发出了欢叫赞美:“真漂亮啊,哥,这儿可太美了……”有些兴奋的她不觉便拉着哥哥的手轻轻蹦跳叫嚷着。
李凌带着微笑,一边用手抚平她因为跳动而散乱开来的发髻,一边笑道:“是啊,这儿的景色确实不是咱们江城县能比的,所以古人才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只有去的地方多了,才能真正拥有自己的见识,而不是只知道重复书里的那些东西。”
月儿自然还听不太懂哥哥话中深意,只是一个劲地赞叹这儿的美丽,倒是旁边同样在欣赏美景的傅涛略略皱了下眉头,却是对李凌的说法有些不以为然。可还没等他开口反驳呢,远处江面上就响起了一阵阵嘹亮的号子,随后便见两旁数十上百个汉子拉着粗大的绳索,弓着腰背,一步步地朝着上游而去,而在他们所拉绳索的后方,则拖着一艘足有七天下,言说漕河种种益处,唯其通畅,方可保北方边疆不受外族之侵,一旦真起战事,我大越南方膏腴之地的钱粮兵马便可自漕河源源不断运送北上,昼夜不息。现在,你却因为心中一些浅陋的看法就直言要断绝漕河,实在是荒谬无知到了极点!”这位此时更是气势十足,连续不断的说法出来,直把傅涛都给说的无言以对了。
本来嘛,这位傅举人就只是照本宣科,并没有真正了解过漕河之用,现在遇到个真对漕河有着深刻了解的对手,自然是一溃千里,再难言说。
这让他的老脸顿时涨得通红,可又拿不出什么合适的说法来,只能求救似地看向李凌。好歹你和我是同乡,咱们又一路而来,你总不能看着我面子尽失吧?
而随着他这一眼看去,那青年也把目光落到了李凌身上:“你也觉着漕河对天下,对百姓是弊大于利?”
李凌只能回以苦笑,你都把漕河的重要性都给点到了,我还能说太祖皇帝是错误的,说漕运没用吗?
“哼,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除了纸上谈兵地说些没用的东西,就没别的本事了。其实你们压根就不懂什么是民生,什么是漕运……”青年皱了下鼻子,满是不屑地放下这么一句后,便欲转身离开。
“慢着!”傅涛这回是真急眼了,一个挺身就拦在了对方面前,却未发现那青年的眼中透出一丝异样的光芒,低垂的右手似也轻轻动了一下。
而李凌则一眼瞧见边上几个船员打扮的汉子这时也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纷纷向这边靠拢过来,一个个目光里都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让他的心更是一紧,知道面前的青年身份不一般了。
可身为杠精的傅涛却显然没有留意这些细节,只是气呼呼地盯着青年道:“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或许有些道理,可我要说的还是百姓。这沿河百姓就因为漕河做着这等吃力的事情,他们的苦处你考虑过吗?朝廷又可曾为他们着想过?”
眼看那几个船员已经到了跟前,随时可能对自己几个不利,李凌是真忍不住了,赶紧一步向前,把傅涛拉到一边:“傅兄,你真错了。漕河之利远远要超过你所谓的弊端,就如这位公子所言,只它沟通南北的作用就足够让朝廷付出任何代价了。更何况,它给河两岸百姓带来的也不是什么苦处,恰恰相反,正是这漕河才养活了两岸无数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