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渠州百姓?
顾七剑接着语气缓和的说道:“周知县,你是个好人,却不是个好官,可我信你,信你是想当个好官的。”
为何读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道,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 1]
十年寒窗,心毁道销。
说罢,她将圣旨于周昆吾面前展开,问道:“周昆吾,你可愿当个堂堂正正的父母官,你可敢当一回渠州的青天?”
老者看着圣旨,泪流满面。
朗朗读书声,滚滚少年血,如今是否已冷?扪心而问,冷否?!
“殿下!臣当死罪!”
周昆吾猛然跪下,一下一下的往地面重重磕去,额间渗出血色:“臣当死罪,放任渠州知州秦珂为非作歹,轻贱民生;臣当死罪,为秦珂掩盖党同伐异,杀良冒功。臣贪生怕死,枉读圣贤书,枉做父母官,臣,该死!”
终于,终于说出口了。
“秦珂他……”
随着周昆吾将秦珂伙同渠州上下做的腌臜事逐一禀明,就连素来缺少表情的巽犬都面露异色。
收贿受贿那是最轻不过的,秦知州不但在巩固江堤时偷工减料,以至渠州境内燕子江时有溃决,还贪墨赈灾银钱,搬空渠州四方的预备仓。
要知道,预备仓那是大燕先祖所设官仓,以官钞籴粮储藏,备赈济所需。开仓放粮,开的便是这个仓。
整个渠州根本无囤粮可赈。
更可恶的是,渠州境内官商勾结,哄抬粮价,假如民意沸腾难以压制,那便请兵镇压,杀良冒功。如有外调而来的小官看不过眼,拟折子后,次日必定暴毙而亡。以往赈灾者,皆为利诱。
整个渠州仿佛一条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犬,别说活人,哪怕是死人,也要刮下两叠冥币才肯罢休。
待吩咐人将周昆吾暗中护送回家后,顾七剑带着巽犬去了浔城市肆。
这等买办交易所在之地,依旧还是同往日般的人流如织。只是来往的百姓虽多,却一眼便能分辨出贫贱富裕,穷人脸上全无喜气、只余麻木。
浮尸暴骨处处有,束薪斗粟家家无[注2]。渠州之困,在这似疯似魔的粮价。
顾七剑走了又走,最后停在一卖绿豆冰的摊子前,看着摊里那佝偻着身子的老妪道:“婆婆,要一碗绿豆冰。”
穷人哪里去找冰,卖的不过是放凉了的绿豆汤,清凉解暑,最适热天。
“好嘞,小娘子好眼光,老太婆的这绿豆冰可口得很。”邹婆婆年纪虽大,手脚却麻利得很,不过片刻便将盛着清澈的绿豆汤递到了顾七剑手中。
顾七剑捧着有些破烂的小碗,却也不喝,反而和摊子上的邹婆婆聊了起来:“哎,这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婆婆你不知道,这米价贵得跟疯了似的,我们跑了好几家,没一处是有良心的。”
邹婆婆叹了口气,眉间愁苦愈深:“老太婆咋不晓得,哎,妮子,你去郝家米铺去试试。”
粒米寸金,人命更贱。
顾七剑侧头示意巽犬拿了点碎银子塞到老妪手中:“婆婆,不用找了。”
“小娘子,老太婆这绿豆冰值不得这些许钱……”
“婆婆,这多的就当买碗钱吧。”顾七剑双手捧着碗,朝邹婆婆点头一笑,便端着绿豆汤往其他摊铺走去。
不过一个小破碗,哪里值这多钱。
邹婆婆抹了一把眼泪,看着走开的好心小娘子,连声道:“哦,哦,好嘞好嘞,小娘子走好,路上顺遂啊。”
这边,两人走到树荫下歇脚。
顾七剑将她手中的破碗往巽犬面前一递,开口:“喝吗?”
她不太想喝。
巽犬却闻言一愣,旋即面无表情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