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可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他,崔言白尽管心中咯噔,却强撑着面色。
果不其然,那泛着寒意的箭尖很快便移开了方向。
不待崔言白将悬着的那口气松开,就听得天崩地裂般的嘭一声,是摄政王松开了手中拉紧的弓弦。
只见那羽箭携奔雷之音,破空而去。
等到崔老大人僵硬地转过头,一入目,便是一头气绝倒地的无角花鹿,而这雌鹿身侧还有三头正在呦呦哀鸣的小鹿。
春猎重礼,从不猎取怀孕的野兽或是幼兽,所以奉命的军士将这雌鹿与小鹿驱来围猎点是何意,崔言白不解,又不敢开口劝谏摄政王,只好闭嘴。
正无人开口时,摄政王身旁随侍的绿衣宫女忽幽幽开口道: “殿下箭法如神,只是这幼鹿尚弱小,而今母鹿一死,可叫小鹿如何是好啊?”
这话乍一听心善得很,崔太傅却没来由的眼皮一跳。
果然,摄政王不紧不慢地接着感慨道:“是啊,子尚弱,亲死何以活焉?”
说罢,只见其又取出三支羽箭,言笑晏晏间,射杀了那三头幼鹿。
崔言白见此情景,终于变了脸色,他此时已全然听懂了摄政王话中的深意,崔氏子辈凋敝,皆平庸之辈,而孙辈尚未长成,他已是崔氏独木。
[子尚弱,亲死何以活焉?]
摄政王这是在问他,真能舍了崔氏而选择死谏吗?
答案自然是不能的。
崔言白心中意思百转千回,吐出来,却变了口风:“殿下,并非老臣有意推脱,只是臣已老迈,难免昏聩,虽有心为殿下分忧,却心下惶恐,只怕老臣无能,即使开口,也难助殿下成事啊!”
崔言白说得是掏心掏肺,甚至还抬起袖口压了压眼角泪光。
顾七剑垂下手中大弓,仿佛听不懂对方推诿一般,只说道:“太傅只管说便是。”
春猎后,司天台凭天象进言,称文曲星伴月而动,是上天将为大燕降经世之才的吉兆,而月为阴,历来是指代女子。
司天台的鬼话也就只能哄哄先帝,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定是摄政王的手笔。
却没人想到,摄政王搭这戏台竟不是为了吹捧自己,而更出乎意料的是,唱戏的角儿会是崔言白崔太傅——
朝会上,崔言白承接司天台所言,奏请开加女科。
摄政王点的这折子戏砸得朝野哗然,可这事最终还是成了。
一是摄政王并非温驯之辈,而新帝又不过是个不知事的幼儿,这能令朝廷妥协;二是摄政王只亲点了二十名女子参与来年春闱,均为高门清贵的才女,这也让世家妥协。
而第三点,也是最重要的,是天下士人的妥协。
摄政王按照名单人数要增取二十名举子,而她绝不插手贡院判卷取士,若是她点的女子文章争不过男子,那便相当于多取了二十个男举人。
才高者不屑,才寡者心存侥幸,恩加女科,最终还是成了。
昭告天下那日,桃花开得正好,摄政王却轻车简行回了梵香山。
大慈悲寺春日的桃林乃燕京一绝,遥遥一看,仿佛成片的粉色云霞坠入凡间,层层叠叠的堆积在院墙上。
故地重游,盗版系统是兴奋的,顾七剑却显得有些平淡,因为她不是来慈悲寺怀旧赏景的,而是前来寻人,寻是的那位仍住在慈悲寺内的大儒方宥才。
尽管时移世易,可那桃树下的棋盘却染上岁月痕迹,而方老先生也一样,依旧是个不折不扣的臭棋篓子。
趁着方老先生盯着棋盘苦思冥想、抓耳挠腮的空档,顾七剑端起清茶抿了一口,慈悲寺的长留茶冷香如旧,只是她却摇头道:“山寺胜在清净,就如这茶香冷冽,喝多了却叫人觉得孤寂,不如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