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凉,恒生穿了一件黑色披风在身上,手臂间还抱着一件白色的。一只手提着灯笼,另外一只手也没空着,拎了个食盒。
他虽跟朝白小秋差不多的年纪,个头却不如朝白小秋。披风有些不合身地长到他的脚边,都快超过他的鞋底了。
他慢慢地往后山走去,整个人都被裹在披风里,又因为手上拿了许多东西,便显得更加累赘瘦小。好似风一吹,便要倒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就是这样看起来弱小很好欺负的一个人,今日将他们神机门的师叔祖都打败了。
恒生终于在后山的一处悬崖边停了下来,然后他打开食盒,将里面的菜肴都一一拿出来摆好,最后将白色的披风也放到了旁边。
恒生跪坐在原地,对着萧瑟只有风声的悬崖和寂寞只有孤月的夜空开始自言自语。
“阿娘,我终于成为神机门的掌门了,您看见了对吗?”
“我知道您也为我高兴,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阿娘您永远都回不来了。”
“阿娘,莫一死了。当然不是我杀的,我本不想杀他,是他太狂妄自大,身中百日散不好好清除体内的余毒还非要与我比试,最终毒浸入五脏六腑,害死了自己。”
“阿娘,你不会怪我的对不对?虽然莫一曾经帮过你,可若不是他将你带入神机门,你也不会被武岳那个老淫贼残害!”
“哈哈,武岳……他还以为乌思的仙尊会来救他呢。他中了银花毒像条野狗一样狼狈地躺在我脚边,我将他的手放到我的脖子上,他也杀不了我,只能用两颗泛白的红眼珠子瞪着我……”
“我真恨不得挖了他的双眼啊……就像他当年对您那样!”
“不过没关系,阿娘,如今莫一死了,这神机门再也没有谁能牵制得了我,我这就去将武岳那老淫贼挖出来,将他的尸身削成片给阿娘您送过去。当年他如何对您的,如今我便要他百倍千倍地奉还!”
孤月的冷光打在恒生的眉眼之间,好似有黑色的烟雾漫滚。他抬手化出一把弯刀,直直地朝山中奔去。
莫一便是神机门的师叔祖,而武岳,则是神机门前不久刚刚死去的掌门。
恒生离开后,虞姝和沈钰在悬崖边现了身。
虞姝看着崖边的贡品和那件白色披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我想到过这小子的童年定过得凄惨,肯定没少被同门师兄弟欺负,可我没想到他竟目睹了自己阿娘的惨死,还在仇人的手下忍辱负重地活着这么多年。哎,武岳在他心中留下的阴影怕是一生都无法治愈,即便是武岳已经死了。”
沈钰若有所思:“神机门的弟子说过,恒生是神机门师祖的亲传。若我记得没错,神机门的师祖也曾是乌思的学生。既然能入得了乌思,即便是最终没有成为天阙的仙官,灵力修为也不会是泛泛之辈,又怎么会看不出恒生已经堕魔了?”
沈钰所说,也同样是虞姝想不明白的一点。
神机门的师祖姜枫为何会留下已经堕魔的恒生,还收他做亲传弟子?还是说姜枫真的没有看出来,恒生早已堕魔?
虞姝道:“银花毒的炼制之法想必也是姜枫传给恒生的,灵剑宗的陆晨跟姜枫曾是好兄弟,陆晨秘制之毒,姜枫知道也不奇怪。不过武岳也是姜枫亲传,姜枫若真收了恒生,那恒生岂不是与武岳同辈了?姜枫怎么越老越糊涂了?”
“他的确是越老越糊涂。”
一道突兀的声音插进来,沈钰和虞姝回头,只见一身黑袍的恒生手持血染的弯刀正站在他们身后,他那件黑色的袍子看起来比之前颜色更深了。
大概是因为从小受欺负,恒生生得有些面黄肌瘦的,可此时他的手上和脸颊上都沾满了血,竟称得他的肤色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