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道,“你若相信我做得来这事,你大可举荐我去。只是我虽打仗还过得去,却自知应对不得那许多勾心斗角的琐事。圣上若看得起我,要考我治国安邦之策,我也只能谢皇恩浩荡,然后送几个美姬到京中赔罪。”
谢攸宁扑哧一声:“方才九兄才说圣上不会让他插手西域。如何又会考虑你我?难道你我是九兄的人这事还不够明显么?”
孙焕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悻悻地坐了回去。
谢攸宁继续大笑道:“你当真沉不住气,还说不怕,一看就是怕的脑子乱了。”
孙焕没好气地飞了个眼刀,转而问裴渊:“话说回来,圣上会派何人去高昌,你心中可有猜测?”
裴渊点点头:“略有眉目,不急于一时,总要等回到京师再说。”
孙焕却诧异:“我等回到京师都什么时候了?你不早早谋划,届时西域早就落入别人手里了,你岂非处处被动?”
却见裴渊气定神闲道:“这倒未必。如今是谁来接手尚且未知,是敌是友更不好说。”
谢攸宁忽而眼睛一亮:“九兄猜测之人,莫非就是晚云说的那什么手持玉佩的郎主,也就是带走将黎之人?”
“正是。”
“那便是……九兄的某一位兄长?”
“怕是如此。”
裴渊在官署和二人商议,等伤兵入关后,便择日拔营班师。
而后,他去信给公孙显,让他不必过于忧虑,西域形势复杂,并非唾手可得,理应徐徐图之。同时,他让公孙显去打探一个人,成王裴珏,也就是来接走太子的。
跟那来历莫名其妙的郎主比起来,裴渊最希望来接手高昌的,是裴珏。
裴渊和这个三兄虽然不熟悉,但他二人的渊源很深,深到有必定结盟的可能。可裴珏此人他还琢磨不透,在未确定以前,他暂未打算向孙焕和谢攸宁提及。
还有宇文鄯的位置。
自他反叛之后,麾下兵马人心惶惶群龙无首,他打算借此机会,让孙焕补上。孙焕若知道了,兴许会跳起来骂娘。但这个他还受得,最要紧的是要公孙显去探探兵部的口风。
孙焕此人能力上乘,就是北地事了后,人突然垮了,顶着云麾将军和嗣国公的空衔无所事事了好几年,成日寻花问柳、饮酒作乐。简单地说,就是吃空饷,兵部对他的印象不好。
这回高昌立功是一次机会,若能趁机把他拉回来,乃是大善。而如果兵部已经有了人选,就得裴渊亲自出马去游说。
几桩事情轮流着在脑海里转,他忽然听见晚云的声音。前方的屋子里灯火明亮,他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医帐前。
裴渊有几分恍惚,只觉啼笑皆非,自己分明是要回寝院的。
远远地,他听见她的声音传来:“柴胡半斤,后头是什么?”
而后他那小师侄答:“茯……姑姑,这个字不认识。”
“茯苓,跟我读。”
“茯苓。”
“茯苓多少?”
“二两。”
“还有什么是二两的?”
“知母、大黄和甘草。”
“以后要一起念出来,知道么?”
“知道了。”
她的声音温柔而耐心。
裴渊记得她对小师侄多有抱怨,说自己应付不得小童,在小童面前全无耐心云云。
可如今看来,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裴渊勾了勾唇角,慢慢走近,瞧见她拿着一把小秤在药库间穿行,抬手一称,随后熟练地匀在草纸上。
慕言问:“姑姑,这个就是煮茶的甘草吗?”
“嗯,不过这个甘草不好,煮茶不用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