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山人,江南才子们争相效仿的名家,其以山水画作闻名于世。据传,此名家的名号取的直白通俗,只因他当真隐居在江南一座山中。
此人隐居在江南何山中无人知晓,但沈蓁蓁和锦云知晓,这位名士居在一座“金山”上。
因为……他给她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财富。
江南山人的画作意境高深,笔意精微,雅韵翩然,有恢宏大气之象,受万人追逐,流传于世的真迹少之又少。
喜爱他作品的人对其画作热情高涨,在僧多粥少的情况下,自然而然的,便就出现了摹品广为流传的现象。各家画技有参差,画出的摹品就有不同等级。等级高的,也就是临摹地极像的,在市面上卖出去的价格就高。
沈蓁蓁就仗势自己一手祖传下来的画技,靠着江南山人这个“财神爷”,在蒋州数度渡过难关。
说她对这位名士感激涕零也不为过。
因这份感激,再看萧衍赠给她的这第二幅,江南山人从未在市面上流传过的画作,其中孤品的价值不言而喻,沈蓁蓁便更觉郎君不止对她情真意切,还与她心有灵犀。
沈蓁蓁不是不知薄情寡义的男子是什么样,也不是没见过何为冠冕堂皇、暗渡陈仓,但她不过是个并没有真正经历过情事的小娘子,面对那般优秀的郎君如此用心的示好,她难免做不到毫无波澜、抵挡住诱惑。
说到底啊,人在未真正受过伤害之前,总认为自己遇见的“他”与旁的人不一样,“他”就是那种独特存在,是那独行君子,不随世俗。
这些属实太正常。
毕竟,谁的经验都是从经历得来的。
历来情绪丰富的小娘子,此刻不觉心神荡漾,抬目看向锦云时,乌眸秋波盈盈,有热泪盈眶之感。
“他待我如此情意深厚,我又该如何回馈啊?”沈蓁蓁湿着眼道。
锦云略有无措,目露茫然,“娘子……一幅画罢了,虽是珍贵,当也不至于使得你如此激动罢。”
沈蓁蓁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婢女只是粗略识字后,耐心解释道:“往前我摹过的画你皆见过,江南山人的画作是从不题字的。你看,独独这画旁有首诗,应是青辰哥哥自题的,与景色互相辉映。”
自家娘子在外人跟前作戏时候居多,鲜少当真情真意切地夸人,见她此刻有兴致跟她说真心话,锦云配合地问:“是有字呢,都写的什么?这般潦草,我只识得一半。”
沈蓁蓁葱白细指抚着画,压着澎湃心朝,缓缓念:“月映碧荷湖清,兰桂春来葳蕤。一水揉蓝鼓瑟湘君,泠泠数曲暮山青。”
她朝锦云解释:“你看,画中一湖,湖中一月,月旁一舟,舟上一人独酌——这里诗里有些许描绘,而作诗之人看到黛山、皎月、碧荷,如此美景,可郎君孤身一人独坐,何等孤寂?他还说听闻湘君在拨瑟。追慕女子时,都说‘窈窕淑女,琴瑟友之’,‘瑟’是取悦女子的物品,而这里的‘湘君’,乃是屈原的〈湘夫人〉诗中,湘夫人期盼和等待的人。”
锦云点头道:“原来萧世子这是在借给娘子名家画作,特意题了首诗,暗示娘子你不在长安城这期间,他的孤独罢。”
沈蓁蓁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作,仿佛能透过它,看到萧衍那双眼,如春宴那日看她的模样般,她面颊不由越来越烫。
沉默片刻,沈蓁蓁小心翼翼地收起画,浅笑着回锦云道:“所以才说我不知如何回礼了,毕竟这画极为珍贵。”
“什么东西珍贵啊?姐,你搞到什么好东西了?”
已是暮春时节,沈老太爷亲自建筑出来的“静月轩”檐下已垂挂起竹帘,沈蓁蓁闻声转头,便见清竹摇影印在细帘上,半卷的帘下,小娘子沈霏霏牵着六岁的小郎君沈约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