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道:“大魏南北,人们的口味极为不同,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便是说这同样的东西,长在南北两境,长出来的味道相差悬殊,从而,即使同一种食物,人们在吃法上也大有差异。
比如说梅子此物。
南方的梅子熟地更早,果肉细脆,风味浓酸,果皮不易开裂,只需要加适量食盐腌制,就可达到保质一年的效果。而北方的梅子颜色更为青色,有苦涩味,更适合做成青梅酒……”
夕阳落山,晚风吹拂。
终于从府上极为热闹欢欣的家宴中抽身而退,萧衍揉着眉心,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朝云院”里,院墙上攀爬的凌霄花团花簇簇,紫藤花密实地盖上花棚,正蓬勃绽放,萧衍在院门外数步远,就闻到了熟悉的清雅花香,耳边嗡嗡不绝的宴席上的声音这才渐渐消散,他这才觉得脑中恢复了几分清明。
一群人,真吵。
真烦。
萧衍长腿踏进院门,随意一瞥,见奴仆们在花棚下的石桌处围成一圈,伸长了脖子朝中央张望,不知在看什么热闹。
他对此无甚兴致,继续朝屋里走,却在相隔几步远,路过这群人时,突然听闻:“泠泠数曲暮山青,朱雀桥头乌蓬横,朔风萧萧吹酒醒,知音不遇任潮平……”
这是接了他那首诗,往下又作了一首。
萧衍骤然驻足,视线落过去,人群犹未察觉到他进了院子,心神全数聚集在讲话人那里。
有人问:“这……是写的诗罢?”
有人不耐:“这用得着你说?但是是个什么意思,素雪你倒是给我们说说,我们这些人里就你学过字,识字最多了。”
素雪犹豫:“可,可我也只是识得些字……”
听闻这些,萧衍黑着脸,朝身后的石柒扬了下下巴。
石柒高声一吼:“都凑一起嘀咕什么?”
一群人均被石柒洪亮无比的嗓子吓地肩膀一抖,抬头看来,看到条条紫花下,清隽郎君长身玉立,面容俊雅,脸色却是难看,眼神也冷峻。
见此情形,奴仆们朝萧衍毕恭毕敬地行礼,低眉垂眼,心中皆有不安。
萧世子自小锦衣玉食,万分挑剔,要求甚严,但对下人一向温和,只要安稳做好手中事,他是不会如何管他们的,但今日正值端阳佳节之际,他还挂出如此差的脸色来对他们,众奴仆不免战战兢兢。
萧衍如此脸色,是因有人逾矩。
他眼神很厉地看着素雪,凉声:“素雪进来。”
素雪连忙放下彩笺,提起食盒,忐忑地跟着萧衍进屋,看萧世子掀袍优雅落座,脸色阴晴不定。
萧衍眼睛看着她手,不咸不淡地问:“今日收了什么?”
素雪忙将食盒内的东西一一端出来,摆到萧衍身前桌案上,娇滴滴地回道:“回世子,依旧是糕点。有一个青梅,还有一壶酒。”
她刻意咬重“一个”,本是暗示他们下人并没有分食,却看萧世子依旧看着食盒,声音很冷:“还有呢?”
素雪再看食盒内,这才明白世子今日为何发怒,她心间一紧,极快地将彩笺拿出,置在萧衍眼前去。
萧衍默声,目光落在青色为主的纸上。
一张勾勒了一棵硕果累累的青梅树的彩笺,笺上写了细细密密的娟秀小楷,介绍了南北食用梅子的差异,又写了江南与梅相关的诗、画、景等,最后落笔在梅雨季节,听乐者拨弄琴瑟之时的所思所想上——便是那首诗了。
萧衍玩味地再读了一遍。
牵强,文笔一般,暗示意味极强,有一种强说愁绪与孤独的意思,还隐隐透着……期盼?
还是那般虚伪做作。
——不过这些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