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四郎,崔恕,年十八,与沈霁同在国子学学习。
崔家也是大魏五姓七望为代表的士族集团中的一个高门。
沈家家族起源于清河,崔氏的根源也在清河,哪怕沈家是工程世家这种凭一手手艺,如工匠般干实活,而不参与政治立场站队的家族,在朝中早期时候,也会被旁人视作与同根源的崔氏是一体,沈、崔两家在朝中也因此互相扶持、相互取暖。
沈老太爷、沈尚书故去后,先前与沈家有交情的不少人家对如今势弱的沈家逐步疏离,但这崔家却始终保持与沈家交往。崔家小辈中,崔四郎与沈霁同在国子学求学,关系自然就更为亲密,常常互相串门走动。
但郎君间关系再如何密切,按理说,也没亲密到,能大剌剌踏足对方女眷院子的地步。
崔恕对此也迷茫不已。
今日他甫一迈入沈家门槛,身旁就刮来一阵风,有个雾蓝色的身影伸手一捉,他的胳膊就被人突然紧紧捏住,钳制他的人急声催促:“走,先跟我去个地方!”
沈二郎白净的面上满是焦急,脸色也黑沉地吓人,崔恕不由被这番陡来的阵仗惊地变慌,他一向性子急,不明所以的状态下,连连发问:“你这么急做甚?去哪?发生了何事?你倒是说话啊!”
沈霁回了他一个“问这般多”的不满眼神,话语遮遮掩掩:“呃……到了就知了。”
一路疾行,似十万火急。
见到“静月轩”三字,崔恕停步,猛吸一口气。据他所知,这可是已故沈老太爷的院子,而那位老者在他的印象中一向板着脸,极为严肃……
院门两侧竹林茂密,竹叶被风吹地簌簌作响,四周很静,显地阴森森的,崔恕打了个寒颤,身子往后仰,手臂试图从沈霁手中抽出来,舌头不由开始打结:“你、你、你、你带我来你祖父院子做甚?祭、祭奠也不该这个时候罢!”
沈霁眼神哀怨地看他:“什么祖父?如今这里住着我堂妹呢。她病了,你不来看看?”
他朝迎出门来的沈蓁蓁的婢女道:“去通报你家娘子,我和崔四郎来探病。”
崔恕抗拒的动作一顿,脸色一垮。
探病?
他和沈家娘子也没有什么交情罢?沈霁怎么会有“他堂妹病了,他得上门看望”的想法?
他脱口而出:“你脑子出毛病了?我与你堂妹不熟。”
好脾气的沈霁将他往里一拽,眼神意味深长地:“一回生二回熟。”
崔恕:“……”
他暴躁地想:我为何要与你堂妹相熟!
**
满院夏初暖阳,高挑的屋檐下悬铃轻响,悬挂的竹帘如纱,半卷的帘下,流苏穗子随风摇晃,博山炉中青香袅袅,厅堂静谧,此轩气质一派稳重大方。
崔恕躁郁的情绪,在这般空且静的氛围下逐步平复。
他与沈霁同方向,坐在茶案旁,看案对面小娘子端坐,素手纤纤,面容雪白,神色平静地煮茶。
沈娘子这气韵生动、双颊红润、打扮地靓丽明艳的模样……丝毫没有病容啊,他探什么病?
崔恕不满地睨向吓了他一把、使他露怯丢了回人的沈二郎。
沈二郎浅笑,一目不错地看他堂妹手上行云流水的煮茶动作,并不看他。
沈蓁蓁是没病,且还惯常妆容精致。
她在家装病,不过是自从那日张氏与她聊过及笄宴之事后,便积极热情地邀她同她去参加各家宴席。而参宴是假,相看郎君是真。她还没等到萧衍的回复,又不想扫了关心她的叔母的兴,干脆借口春夏季节交替使她偶感了风寒,装病在家躲个几日。
却不料,在家还能莫名其妙地迎来一位前往探病的崔家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