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莳那惊诧的、看好戏般的、略显稚气的神色一收,成了一个面上平静无波的人,他眸色幽静,如潜伏之兽。
沉默少许后,才言简意赅地开口:“去铜川离宫避暑的名单已出炉。”
萧衍问得也简洁明了:“谁留守?”
李莳看一眼沈蓁蓁,如实答:“二郎。”
萧衍:“大郎此番可同行去离宫?”
李莳点头。
萧衍:“这就说的通了,余文晋招募那些骁勇,不是为他的主子,而是为二郎。”
余文晋是太子东宫的侍卫,萧衍的意思乃是此人背主,李莳垂眸吐了口气,犹豫道:“我是否该将此事告知他?”
这个“他”当然不是太子,而是说另一人,萧衍讽刺地勾唇,“你去说,他就会信么?”
李莳怔然。
他父皇向来疑心甚重,不会轻易相信谁,更不会相信在他心中毫不起眼的他。萧青辰言之有理,他真要告密,无疑是白费力气。
萧衍再道:“无有证据,空口无凭,搞不好余文晋还会倒打一耙,说你无故监视他们。他本就有权利招募人,不是么。”
李莳忧道:“可……一旦人都去了离宫,长安此处便在二郎手中,若是不提前准备,届时举事,城中恐就要乱了。”
萧衍道:“只需要将余文晋府中有大量金银的事透露出去,自然会有人去查他,届时再将二郎的信物转交给那调查之人手中,那人自会有办法。”
李莳叹气:“大郎身子羸弱,恐怕无心关注这些罢。”
萧衍笑:“谁说一定就是大郎去调查了?想看二郎好戏的人可比比皆是。”
李莳一惊,“可信物不就一个么,如何——”
他突然停住,明白过来萧衍的意思是依葫芦画瓢伪造几个信物,给每个调查的人都“发”上一个。他心中松了一口气,点头道:“我会安排下去。”
遂又想起萧衍因此事受了伤,李莳担忧问:“你的伤如今如何了?”
提到伤,萧衍顿了下。
受伤那日遇到沈蓁蓁,她不但没帮他,甚至还想过杀他灭口,幸亏他反应快给她看了个鱼符才幸免于难。纵使那样,她全程也是对他嫌弃不已,最后还将他丢下了车,使他的腰上伤口在雨里泡了半晌。翌日她还虚情假意地来讨好他。
她的前后翻天覆地的变化,萧衍只能用“因他身份不同”来解释。小姑娘原本就俗气,长大了后这特点倒是愈发明显了。
萧衍冰冷地看沈蓁蓁藏在锦扇后的侧脸一眼,淡声道:“不碍事。”
李莳不知萧衍所想,只以为他不愿在相好的小娘子跟前示弱,好心道:“不碍事就好,小娘子也就无需担忧了。”
萧衍冷哼一声。
沈蓁蓁会担心他?那时候是巴不得他死了才好。
二人未再言此事,转而又讲了几个余文晋的手下人,谈好接下来的安排,这才收了声,将小船划回到岸边去。
李莳先行下船,带着人离开,待他们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好一会,沈蓁蓁才放下举锦扇举到酸麻的手臂。
她抬眸一看,已挪去对面坐的萧衍已将她提来的灯笼再度点燃。昏昏灯光中,郎君面容显得有些不太真切,眼睫盖眸,让人看不见他眼中情绪。
见萧衍并无要上岸的打算,沈蓁蓁踟蹰着开口问:“圣人去铜川离宫避暑,是什么时候?”
萧衍掀眸看她,不答她,而是讽刺道:“你不是不听的么?”
沈蓁蓁瞪他一眼,“是你故意要我听到你的秘密。”
萧衍好整以暇:“让你听到我的秘密,对我能有何好处?”
自然是故意吓我,威胁我啊——沈蓁蓁心里如此愤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