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满院风起,疏云渐薄,斜阳已漏。
谢宅中堂里,沈蓁蓁坐在乘凉的竹簟(音同电)上,等待小半日后,不见谢穆回来,忍不住再度勾着脖子朝外张望。
仆人极热情地招待她,给她端来不少冰镇的时令瓜果,沈蓁蓁张望一会,没见着任何谢穆的身影,回身捡起一个荔枝,正犹豫着要不要剥开吃时,候在门口的锦云回头提醒她道:“娘子,郎君归来了。”
沈蓁蓁放下东西起身,行至堂外时,见出现在门边的纤瘦少年“郎君”一身南境的时兴装扮,褒衣博带,玉冠高束,行走间广袖飘飘然,姿态潇洒,将她身上本也不多的女气全然掩盖。
沈蓁蓁暗自决定,给谢穆新设计衣裳时,还是基于这样的风格为佳。
思忖间,她正欲开口招呼谢穆,却看谢穆在门口侧了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就有两人走了进来。
进门的人与沈蓁蓁四目相对,双方俱是瞳眸一缩。
崔恕率先大步朝沈蓁蓁走,朗声问:“沈娘子你怎会在这?”
沈蓁蓁微笑解释:“我在蒋州结识了几位谢家子弟,而其中,就有三郎了,听闻他来了长安城,我便前来拜会。”
说话间,崔恕几个大步就走到了沈蓁蓁跟前,他一拍脑门,“嗐,我怎就忘了你在开华寺说过的话,原来你认识谢贤弟啊!”
沈蓁蓁恰如其分地反问崔恕:“谢贤弟?三郎何时成你弟了?”
崔恕果真将崔谢两家的关系直白道来,话毕后,他与沈蓁蓁并肩站,着看后面跟来的谢穆与李惜玥,朝沈蓁蓁的方向侧倾身,如同分享什么秘密般低声道:“我早他三个月出生,啧,就三个月!”
对崔恕与谢穆二人谁长谁幼,沈蓁蓁根本不在乎,她只要借此问题知晓道崔家与谢家的关系就行,但见崔恕说此话时神色自得,甚至幼稚地拍了下胸口以示骄傲,最懂察言观色的小娘子乐意配合。
她锦扇掩唇,真挚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崔四郎不止当下为谢郎兄,明年科考定会快人一步,捷足先登,一举高中。”
崔恕一怔。
身为在长安的达官显贵子弟,士族背景在此,通过内部推荐就能直接当官,根本不是必须参加科考,但崔恕这位国子学学子,怎可能不想通过科考一事证明本身实力?沈蓁蓁的话无疑堪堪祝福到了他心里。
心腔里似乎被一捧暖流包裹住,崔恕往后退一步,朝沈蓁蓁郑重其事地拱手而拜,“借沈娘子吉言!”
沈蓁蓁弯眉笑起,做作地回礼道:“好说,好说。崔郎,苟富贵,勿相忘啊!”
如此玩笑一开,二人之间自然氛围极好。
夏日傍晚的晚霞漫天,树影摇曳,少年男女对站在斜照的光影里,橙色柔光覆其身,微凉晚风吹其衣,少女裙裾飞扬若仙,面上巧笑嫣然如娇花绽放,少年郎君弯腰而拜,眼眸明亮如星。
此画面,何等和谐,何等生动。
见此,在崔恕后进来的谢穆展笑,她的这位好友如此灵动、如此娇媚,这些,偏生都是她身上没有的。
李惜玥却是看得喉中酸水直冒。
尤其当沈蓁蓁与崔恕说完话,朝谢三郎语气委屈又撒娇地道“三郎,你终于回来了”,而清冷的谢三郎无奈宠溺地回她“是我不好,害蓁蓁久等”,且亲密地伸手握住沈蓁蓁手腕时,李惜玥的脸色愈发黑沉。
沈蓁蓁不止同她最亲近的表哥崔恕、与她议亲的对象萧衍交好,原来,竟还同她刚结识的谢三郎也这么好……
李惜玥脸色青白,几轮变幻,在谢宅中堂的石阶下举步维艰。
谢穆登上中堂后,回头看李惜玥,见她停步不前,谢穆下了一阶台阶,礼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