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德七年夏,七月初六。
三皇子李晤身着铠甲,亲自拎着宁州都督的头颅,回了离宫。
长安的一场起事并未如何开始,就面临了匆匆结局。是让局中人怎么瞧,怎么觉得蹊跷。
文帝极快地转着手中玉制掌珠,在硕大的殿内发出让人心惊的撞击声。经历两个帝王的老内官眼观鼻、鼻观心,静静站在一旁,看得再明白不过,这是这个跟先帝风格截然不同的帝王,又怀疑上了谁的征兆。
宁州的大小官员全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等着上首帝王的处决。
文帝扫视一圈,冷嗤一声出口:“区区几万虾兵蟹将,也配起事!”
再是区区几万兵,也不是一夕之间就募集齐的,那是早有准备。而养兵的开销不容小觑,更何况还是私兵。
文帝将宁州面上瞧不出异样的账薄“啪”地拍在御案上,合眼心叹了口气。
宁州是个穷困潦倒的地方,别说养兵,就是养一州百姓都捉襟见肘,年年都靠中央拨钱救济,哪来这么多的钱粮去流水一般的消耗?
宁州都督战死,手下最亲近的几人也已自尽,那些集兵的钱,究竟从哪里来的?
对于一个将手中权力牢牢握紧、生怕任何一个儿子觊觎帝位的帝王,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此事背后的真正原因才让他心惊胆寒。
这是谁背着他,早年就在绸缪了?
寂静无声的大殿内,文帝兀自思索一番,睁眼后,看着那刚立了军功、面目温润的三子,抬手挥退众人:“都带下去,交大理寺处置。”
这殿里除了李晤其余都是罪臣,“带”字一出,李晤便自觉留了下来。
及至众人退下,文帝起身行到李晤跟前。
李晤本以为他父王是要对他论功行赏,最不济也会赞扬他几句此行事情做的漂亮,不料听得文帝亲切道:“你与四郎、五郎都是同年出生,及冠已有年余,你祖母今年生辰本就要大办,朕想,莫如同时给你几人也行封王礼,取个双喜临门。”
话音甫落,李晤藏在袖中的拳头一紧。
原来,他彼时被授命出征讨伐时,他父王的那句“必有重赏”的意思,竟然是封王。
李晤弯腰执礼,先文帝一步道:“儿臣出征之前母后便就与儿臣有过言谈,说待儿臣平安归来,也需得娶妻生子了,儿臣斗胆,请父王赐门婚事。”
“哦?”文帝不禁起了兴趣,他这个儿子能主动说婚事,倒是使他有些始料未及。
文帝问:“你看中了谁家的小娘子不成?”
以文帝多疑又恋权的性子来说,如若没想立他为储,那么,真正想要听到的是什么,李晤怎么也猜得到几分。李晤的话,实则就是试探。
他道:“还是在上个月了,儿臣在跑马场无意间曾救了位马匹受惊的小娘子,后来打探才知,是前工部尚书,沈尚书的长女。”
旧臣遗女,背景无权无势,家族是礼教一流的山东士族,貌美,似个花瓶一样可以当摆设,装点门面。
是不登大位的皇子之妃的最佳人选。
李晤以为文帝听闻他的话,不是眼眸亮光泛柔,表示他的提议深得他的心;便是该对他的“没出息”而有失望,那就表示他被立储还有些希望,不妨,却是看他父王的神色先是惊诧,后是复杂。
文帝怔了片刻神,亲自扶李晤直起腰,然后无甚情绪地道:“此事,再议罢,不急在一时。”
并未试探出多余的信息,李晤心有不甘,此刻却也不能违逆文帝的意思,只能道:“儿臣全凭父王做主。”
文帝点了下头,说了几句称赞他此番功劳的话,便叫李晤回去歇息。
李晤离去后,文帝背手在殿内踱步,意味不明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