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卓尔婷的生日趴上。
卓尔婷的生日宴会还算热闹, 吃过了饭,组局包了KTV里最大的包厢,卓望道自掏腰包请了所有消费。卓尔婷把要好的朋友和同学都一块儿叫上了, 她社交牛逼症, 笼笼总总二十来个, 快赶上一个精英小班那么多,又顺便喊了上次跟她玩骰子的任延队友。
安问原本不喝酒, 卓尔婷跟他玩了八把骰子, 心想还能玩不过一哑巴了,没想到安问虽然不能叫数,但光靠比手势也轻松秒杀了她。连喝八杯洋酒后姑娘不干了, 非要安问陪一杯。
“问问哥哥,你总不能让我哭着到十二点吧。”卓尔婷穿着小吊带, 眼泪汪汪, “你让我赢一把呗, 不然生日输精光, 好晦气哦。”
都上纲上线到这地步了, 安问哪有拒绝的道理。两人象征性地又玩了一把,安问放水放成太平洋,卓尔婷终于赢了, 喜滋滋给他倒了一满杯黑方,又殷勤地给夹了两块冰。
安问喝了一口, 剩下的任延帮他代劳了, 卓尔婷本来就喝多了,手拢成喇叭一顿乱叫, 还是卓望道给打了掩护, 两人才得以从起哄中脱围。
KTV在商场二楼, 出了包厢,安问勾着任延的手,四目对视,在消防通道安静吻了会儿。从楼梯下了楼,外面广场上都是饭后散步和跳广场舞的,五颜六色的旋转木马叽里哇啦唱着什么儿歌,卖花姑娘蹲在街角耍手机,气氛说不上哪里不好,因此也没人能料想到会吵起来。
任延蹙了下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
“你觉得我带你去看医生,想让你开口,只是为了听你一句‘我喜欢你’?”
“不是吗?你是觉得当一个哑巴,生活很辛苦吗?我不觉得,我已经这么生活了十一年,不需要你来替我觉得辛苦。”
“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要在日记里写‘今年的生日愿望依然是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如果你觉得当哑巴很好,为什么还会想开口?”
“因为写日记的安问什么都不懂,被你带去看医生的安问也什么不懂,做完催眠的那天下午,不是吵架了吗?你知道为什么?因为‘我’知道了真相,知道了变成哑巴是自己的选择,不说话才能带回妈妈,这是我自己脑子里的赌,不需要你来揭穿。”
“所以你觉得,”任延停顿了一下,缓慢说出后半句:“我带你去看医生,是阻碍你用那种方式、那种赌注等回你妈妈。”
安问看着他不说话。
虽然他喝了酒,但眼神清明,让任延无法欺骗自己,说这是一个与白天的安问截然不同的意识个体。沈喻已经明确说过,安问没有任何精神分裂人格分裂的迹象。
现在的他,和没喝酒的他,就是同一个人。他现在说的每句话,都代表着安问内心的声音。这么一星期以来都不说,不过是靠对任延的一丁点爱而勉强克制,至于现在,只不过是坦诚地说出了口。
“你不觉得你这种想法很荒唐么?”
任延也说出了心底的声音。
有时候,人与人可以赤身以对肆意相拥,却未必能坦诚相见。因为身体与身体的对白无声而充满爱意,内心与内心的对白却往往刀光剑影字字锋利。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两个人都似乎觉得周围安静了。比如旋转木马不再旋转亦不再唱歌,卖花的姑娘也不再对着手机直播,广场舞的随身音箱哑了火,就连广场上一道道暗淡的身影也不再走动。
什么东西——包括氧气与流动的风,都凝固成了僵硬。
过了许久,安问很难看地勾了下唇:“你凭什么觉得荒唐?”
“你不说话,就可以等回你妈妈,是谁给你的旨意?上帝吗?还是佛祖菩萨神仙观音?她走了就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