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放骨灰盒的小室安静, 只传来走廊外工作人员与其他家属的低低交谈声。空气里燃起淡淡的线香味,是随从点燃了祭拜的檀香。一人分了三支,依次上了香, 插进了黄铜色的香炉中。
如此忙完后,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恰好回来, 提醒说今天的接待时间马上就结束了。
任延和随从先出去,留下安养真和安问兄弟两人。
“哎你记不记得小时候,一到初夏, 妈妈就喜欢吃一种很小的桂圆。”安养真撞了下安问的胳膊,起的话题没头没尾:“脆脆的,很甜,她有没有喂过你?”
“那不是桂圆。”安问纠正他。
“是龙眼?龙眼跟桂圆不是一个东西吗?”
“是石硖, 妈妈教我的。”
安养真“啧”一声:“你不懂, 这个是品种名, 就是龙眼,个子小,壳很硬,肉很脆是不是?”
“嗯。”
安养真笑开来, 两手插进西裤兜里, 在母亲的骨灰盒前与弟弟闲聊:“她以前不是很爱穿旗袍吗, 躺在阳台的摇椅上,一边看家庭影院,一边剥这个吃,脚翘着二郎腿,那个皮鞋就勾在她的脚趾上, 要掉不掉的晃。”说完低下头闲笑了一声:“跟你说不着, 那时候你八字还没一撇呢。”
安远成扔了有关琚琴的所有相册, 包括两人的结婚照,因此安问已经不太能记得她的模样了。童年的那些合影,抱着的,蹲下身扶着的,也都已经泛黄,蒙上了一层年岁的柔光。安养真这么说着,安问心里便朦朦胧胧地浮现出画面,黄色的大花旗袍,刺绣的鞋面,闲散无忧的大小姐作派。
“她给我做过龙眼冰。”安问认真地说,要在他哥哥面前扳回一局。
“这么小就给你吃冰啊。”安养真笑着埋怨了一句。
小室的门一直敞着,任延靠在青石砖砌的长廊下,望着从檐下飞过的鸽子。
工作人员再度敲门出声:“二位。”
时间到了。安养真扬了下下巴:“走吧。”
两人转身,室外亮堂,还剩最后一丝黄昏余光投上走廊。安养真脸上挂着笑,走动时与安问肩擦着肩。两人细声,还在闲聊着琚琴,快走出时,安问回头望了一眼。那只是很短暂的一眼,却望尽了他的十三年。
余晖在对面廊檐的兽脊上闪了一闪,太阳彻底落下山去。
“这儿是张……琚女士的随身遗物。”工作人员随行几步,送至门口时,递出一枚信封,“因为时间已经太久,当时处理这件事的人已经离职退休了,所以不是很清楚为什么会留了下来,但我想,这应该是她贴身带的,我们一直保留,对你们家属来说也是个惦念。”
安问接过,拆开这个只印有logo的、充满公务气息的崭新信封。
里面是一张相片。
只是一眼,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那是一张被塑封了的相片,像素与现在的高清单反相机不能比,当是用卡片机随手一拍的,画面泛着柔和的光。一个小小的婴儿,穿着厚厚的棉衣或毛衣,扶着婴儿床的围栏而坐。
嘴唇裂开笑的弧度,十八年来从未变过。
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手腕轻轻转过,背后圆珠笔的蓝色字迹被塑胶封存:2002.9.26,宝贝周岁,摄于家中。
安问捏着照片,蹲下身,终至放声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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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县城比匍甸富有,几个人不至于到住小旅馆或快捷连锁的地步,先行的随从早就实地挑选过,选出了最干净舒适的一家。办理入住后便该吃晚饭,安养真知道安问情绪低落,便心血来潮叫他们去路边喝啤酒撸串儿,又点了一份大盘鸡,底下烩着手工宽面。
西装一眼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