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臣们见他们都得点头哈腰。
大明建立后,朝堂上讲规矩,要看口才。他们说不赢辩不赢,甚至听不懂文臣们含沙射影说的什么话。在朝堂上渐渐没有了话语权,只有少数几个武将勉强能够跟上朝议。
常遇春是其中之一。常遇春不常回南京,即使已经是鄂国公仍旧奔波于各处荒野屯田分田每次回朝,常遇春都能在朝堂上引经据典,以文臣的身份,代表武将说出武将嘴笨说不出的话。
他们都很敬佩常遇春,敬佩常遇春的勇猛,敬佩常遇春不慕名利仍旧在四处为百姓奔波,敬佩常遇春和他们一样原本是文盲现在却能和文臣们辩得有来有往。
现在鄂国公常遇春却伏在地上,泣不成声。
他身边的“草民”跪得笔直,神色凌然,好像有罪的是鄂国公,不是他。
武将们心中怎么能不难受?
他们完全不明白。他们当百姓的时候,官员都比百姓厉害。百姓见到一个小官,也要战战兢兢。
为什么一介草民,能和鄂国公并排跪在地上,还让鄂国公哭成这样?
文臣们都说这是民心的体现,是官民一心的体现,是皇帝善于纳谏的体现,是明君的体现。
可他们以前怎么完全没有见过这种事?
别说武将们,出身低微、不懂什么元朝官场其他朝代官场潜规则的文臣也不懂。
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
“鄂国公请起。”朱元璋等常遇春说完之后,让人把常遇春扶起来,在朝会上替常遇春洗脸整理衣冠。
朝臣们沉默又恐惧地看着一脸平静的朱元璋。
如果朱元璋发怒,他们还敢再次辩驳。但朱元璋神情过于平静,一句话也不说,他们心里就有些慌了。
因为朱元璋此前这副表情的时候,南京朝堂可是血流成河啊!
朱元璋手从桌子上放下来,坐直身体,淡漠的眼神扫视了一眼群臣,然后视线落在郑士利身上:“照你这么说,朕应该先彻查,为何朝中官员运粮核对必有错漏?”
郑士利恐惧:“陛下!路途遥远……”
常遇春大吼道:“我运的粮路途不远吗!”
郑士利被常遇春一声怒吼,吼得脑袋嗡嗡响,几近眩晕。
常遇春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滇南侯从云南运到南京的粮还不够远吗?还有比滇南侯更远的吗?滇南侯为何不用空印!滇南侯为何能核对一致!他们在说谎!”
郑士利几次想说话,都被常遇春大声抢先,咬死了“朝中运粮多有错漏必有问题”。
这朝议居然向着“为何运粮会有错漏,为什么别人运粮没有错漏”上去了,空印不空印,似乎都没人关心了。
郑士利和支持郑士利的官员心里焦急无比,很想把话题转回来,但常遇春说话又急又快嗓门还响亮,让他们推出的代表郑士利根本没机会说话。
背后之人终于忍不住,互换几个眼神之后,想要起身出列,代替郑士利与常遇春辩驳。
郑士利可以死,空印案上上下下几百官吏都能死、能流放。但他们至少要在舆论上占领上峰。无论是民间,还是后世,都得说朱元璋滥杀才行。
这就是君臣的博弈。
当朱元璋被骂了许多次,他就会退缩;
就算朱元璋不退缩,继任者是被他们这群人教大。在继任者眼中,朱元璋就是残暴,他才会当个仁君。
太子弱冠才归位?这不算什么。弱冠其实也是个孩子。等太子入朝,他们一定会好好教导太子。皇帝也只能让他们教太子。
能马上得天下,不能马上治天下。朱元璋这个泥腿子要让朱家王朝变成一个真正的正统的优秀的封建王朝,就只能让太子拼命读书,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