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洪广义骨头软,相反,他等这一个机会太久了。
洪广义后来私下里是这样跟洪小郎说的:“咱们就是市井出身,底层小民,不讲究什么前程远大。我只知道,程郎君是个有本事、有情义的人,跟着他不会有错。”
又说:“但是咱们跟着归跟着,不能总贴着人家白占便宜。你爹我能有什么?也就是这把子力气,和这颗忠心了。既然这样,就该认清楚自己的位置。”
没有位置,谁都尴尬。
程灵从洪广义的目光中看到了坚决,片刻后,她弯身过来扶住洪广义的手臂道:“好,你视我为首领,我视你为兄弟。洪二,起来!”
洪广义结结实实磕了三个头,再站起来的时候,那真是脊背都挺直了,整个人似乎找到了一个格外明确的方向,有种底气从内而外地散发了出来。
这个时候,外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忽然就有一道巨大的碰撞声陡然响了起来。
只听——砰!
穆三娘惊一跳,洪广义连忙道:“小的去看看!”
话音落,他拔腿就走。程灵没有犹豫,立即也跟了上去。
穆三娘走在最后,一边走,她回头见院子里边听到动静的程大妮等人在探头,就挥手赶他们说:“你们回去,不准出来!”
这边,洪广义将院子的大门一把打开了——小户人家,不讲究什么大门侧门,东门西门,就一个前门一个后门。
门开后,却见前面街上哐啷啷倾倒好大一辆板车,板车上摞着五六个大桶,此刻也都倒在一边。
桶内的液体流出来,散发出各种酸甜混合的气味,在这夏日里竟是冒出一股沁凉,还怪好闻的。
街两边,早有不少人家开了门,探头在门口瞧热闹。
有人指点说:“是吴家父子,梅子水没卖完,又被赶回来了……”
只见板车边上蹲着一个老汉在抹眼泪,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站在板车前,脸上既有慌乱,也有倔强。
五六个闲汉模样的人抱着手臂站在这两人对面,嘻嘻哈哈地笑。
领头的人叫喊道:“还不起钱就把你们的宅子抵了!要不然就将你那妹子送过来。总之,想逃咱们曹老大的帐,没门!”
少年咬着牙道:“不是我们欠的债,没有找我们还的道理!”
“吴老二不是你叔叔?”领头闲汉道,“他现在跑了,他欠的钱不就该你们还?别说什么早分家了,再分家,那他跟你爹也是一个老子娘生的呢!”
又说:“舍不得你妹子就拿你房子出来抵,这房子那也是你爷爷传下来的,都姓吴!”
他身后的闲汉顿时纷纷帮腔:“姓吴就没错,拿房子来,不然打死你们,放到哪里去说都是我们有理!”
“还钱!还钱!”
一声声叫嚣顿时如同浪潮,冲击得门边的洪广义眉头直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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