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撒出去的几路人马于傍晚返回,带回来的消息,与姜文远一行在田广家得到的大同小异。
此时他们也第一次清晰地摸到了这个团伙的脉络,以及他们的行事风格。
田广算是知道得多的,他直接与这个团伙的头目狗爷有些关联,至于其他分散在各个村落里的所谓领养人,更多的则根本不知道他们在为谁卖命。
在他们看在,从各州府县的济善堂以想要个童养媳为名头,带回来个女童,养上少则几日多则月余,等着有人来接走,便可得几两散碎银子,真真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只是可惜,这样的好事,一户人家只能做一回。
村落里有门路能做这样事的人,在大家眼里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四方巴结,以求下一次,能让自家去做这无本买卖。
至于这些人要女童去做什么,这些女童会有什么下场,与他们何干?即使他们不挣这个钱,也会有别人挣。
他们只关心,济善堂里的女童还多不多,自己所在的州县没有了,便往更远处搜寻。果然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三观是什么?是吃饱喝足、衣食无忧之后,才会考虑、才能考虑的事。
可这些人家里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吗?并没有。安庆府是著名的鱼米之乡,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只要不是家有懒汉或体弱多病之人,有手有脚,是不会饿死的。
这些人家,两餐有肉、衣无补丁,一家人都能吃得白白胖胖,远到不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左不过是欲壑难填,贪念使然,被蝇头小利迷了眼,行了助纣为虐之事罢了。
他们有罪吗?恐怕法律很难治罪。一来他们从济善堂领人时,走的是正规手续,合法收养。二来人既到了他们家,便是他们的一分子,或卖或扔,他们有处置之权。
总而言之,他们钻了法律的空子,只要能做到不理会孩童死活,这不义之财拿得心安理得。
姜文远不由更加气愤。大周律委实还是太宽宥了,这些虎豹豺狼不除,只拿一个略卖人口的团伙又有何用?今儿狗爷能做大做强,被打压下去,赶明儿说不得还有熊爷虎爷冒出来。
只要有利益,有胆大之人敢于追逐,随时随地死灰复燃。
问题是,这漏洞,到底是狗爷一人发现,一人所为,还是真像田广所言,他们上面有人保护,狗爷不过是他们手里的一条狗。这徽州知州到底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为何田广叫嚣着自己认识?
以前姜文远可能还会权衡利弊,是否抓些小喽啰肃清府城后,剩下背后的深层原因便不再追究,具实上奏,等上级指示。
这一次却是不同,赵东笞手拿秘令,受官家与刑部直接委派,怕不是得真查个底掉才行。
届时不知又有哪个京城豪门倒台,要怪也只能怪他们胆大包天,不把人命放在眼里,什么事都敢干。
赵东笞与姜文远商议之后,一致决定先停留两日,看看狗爷最近到底会不会出现,他已经晚了几日,这些人手里积蓄的女童数量可不少了。
此等伤天害理却一本万利的买卖,试问哪个在尝到甜头后舍得收手,便是京城出了事,他们也会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安庆远在几百里之外,不会这么快查到他们头上。
所以这些女童,他们肯定不会就此放弃。
田广一家双手反绑,塞住嘴巴,被关进卧室,留守的两名侍卫脚尖一点,飞身上屋檐,安静趴好,一张大网铺开。
一天、两天、三天过去了。
就在众人都快失去耐心时,田家坟来了两个外人。
他们一身短打,形色匆匆,很快目不斜视地来到田广家,驾轻就熟地登堂入室,连敲门的步骤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