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永寿宫, 敏若思来想去还是放心不下,最后带了兰芳并几个宫人到从前头到后宫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总算康熙还算有分寸,没叫瑞初待过一整个朝贺正宴, 敏若到了之后约么不到一盏茶的时间, 便见赵昌、梁九功二人并兰杜、瑞初的乳母、保母等一齐拥着轿子过来,见敏若在此, 忙停轿请安。
“七公主怎样?”敏若顾不上与他们多客套, 赵昌忙道:“公主好好地,也没哭闹,在前头皇上一直抱在怀里, 约过了一刻钟公主便困倦了, 乳母哄着睡了, 皇上遣奴才们送公主回来。”
敏若将轿帘轻轻挑起一条细缝, 探头去看,见瑞初裹着件氅衣睡在一位乳母怀里, 小脸蛋红扑扑地, 裹得很严实。
这位乳母是瑞初身边的大妈妈,见到敏若忙垂首倾身, 又低声道:“公主睡得很香。”
敏若见还有两三个手炉大小的小熏笼拥簇在周围, 一旁轿帘微微卷起一节透气, 乳母周到地侧身挡着风, 才放下心, 道:“咱们回宫。”
“诶!”乳母也实在是不适应朝贺的大场面,听敏若这么说, 只觉前头一直隐隐不安惶恐的心顿时大定, 连忙应声。敏若将轿帘一掩, 吩咐太监起轿。
赵昌赔笑道:“娘娘您放心吧, 皇上把随身的氅衣给公主裹着,暖轿里还有几个小熏笼暖着,保准不会叫咱们公主受了寒凉的。”
敏若强挤出一丝笑来的模样,道:“皇上有心了。”
略顿了顿,敏若又道:“你们都回去伺候皇上吧,我本就为了接瑞初来这的。”
赵昌心中讪讪,行礼道恭送,见永寿宫宫人拥着暖轿离去,方才抹了把汗,梁九功道:“这位娘娘比前头孝昭娘娘真是也不差什么。”
“休得妄议主子们。”赵昌提醒他道。
敏若在这迎瑞初的消息自然瞒不过康熙,康熙难得地生出几分心虚来,散了朝贺过来,见敏若歪在炕上拍着瑞初和安儿睡觉,眼神示意一番,敏若道:“都睡熟了,您进来吧。”
她说着起身,替两个孩子把薄被掖了掖,与康熙到明间罗汉榻上坐。
康熙道:“你不知瑞初今儿个有多乖巧!……她倒是胆子大,那么多人也没害怕……”
“不是怕与不怕的缘故。”敏若涮了杯盏给他斟了一茶钟煮的滇红,茶香袅袅热气扑面,敏若将茶钟盖盖上,端到罗汉榻上的小几上,才看向康熙,轻叹着道:“妾怕的是瑞初经不住那么大的福分——您听妾说!小孩子难养活天下人都知道,哪个孩子打小不是三灾五难的?一场风寒、偶然的发热就足能要了小娃娃的命了,尤其瑞初太小,都不必有什么大病,或是哪一夜伺候的妈妈们没注意叫她受了点风,没准转天妾就能哭死了。皇上——”
她抓住康熙的手臂,哀求道:“妾平生所求,就是这一双儿女平安在妾身边长大了,不求他们未来有多大的出息声名,也不求他们过得多显赫荣华,只要他们平安。瑞初生来已经得了大福气了,妾实在是害怕得很,怕老天不许妾身边有这一份福气,怕上苍不容她生来便诸事皆全,皇上……”
康熙鲜少见到她露出这样狼狈的哀求神色,尤其此刻钗环尽除,只简单编着头发,许是因为昨夜一夜没能安睡的缘故,隐隐也有几分憔悴。
在他心里,敏若似乎从来是平和淡然的,对外总是从容矜雅,对着他最狼狈的时候也有一股子镇定的精气神,可此时那股子精气神丢了,就像普天下所有的母亲一般,为孩子的安危健康而失魂落魄。
原本那股似乎隔绝与世的疏离出尘、漫不经心也不见了,只有一身的烟火气。
却是这股烟火气,叫康熙的心底轻动,似乎被无形之中的什么东西戳了一下。
有些麻麻涩涩的,他微怔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