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兰看到。
川合里野坐在床上, 双腿支起一个防范的角度,双臂死死环着自己的膝盖, 手里……握着一把水果刀。
她的眼睛像是忘记了眨动的功能, 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尖。
眼睛里面没有任何颜色、没有任何属于人的光彩。
她像是被绳索困在梦魇里的孩子。
只剩下这身躯壳,在炼狱中被煎熬。
“里野?”苏格兰走过去,站在床边小声喊着她的名字。
川合里野无动于衷。
她的五感仿佛都荡然无存, 只有那浑身紧绷到了一个极致状态下的僵硬。
好像有几千盛的冰凉雨水淋在她的身上。
她死在了自己的曾经里。
被时间拖住。
“里野?”苏格兰又唤了一声,还是没有回馈。
被她握在手里的刀尖在发抖。
她也在发抖。
这种高危警惕状态中,在曾经的20年岁月里保持过多久?
一年能有多少次雨夜, 她就有多少次这样不眠不休地握着一把刀、一个人等到雨停。
苏格兰起身, 朝着门外走。
川合里野好像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声音瑟哑的哀求:“别关。”
苏格兰停住,站在门口回头看她。
她依旧保持着刚才的那个动作, 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变化。
甚至连头发丝都没有转动,刚才的那轻飘飘的两个字眼就像是幻觉似的悄无声息消失。
窗户被完全拉上,外面的星光渗不进来、里面的人也看不到外面。
她被自己关在了玻璃屋里,让最不想看到的人看到了自己最讨厌的一面。
苏格兰还是走了出去。
他一个、一个地关掉那些吵闹的音乐。
四周终于一片寂静了, 可雨声也更响了。
她用震耳欲聋的音乐垄断雨声。
她把自己关在无人的房间自生自灭。
她像是被神灵逐出去的异教徒, 站在天堂不允许踏足的领域俯瞰地狱。
苏格兰走了回去,看着她抱着自己的头,捂着耳朵的样子, 没有说话。
川合里野手里握着刀, 刀把贴在她的耳朵上。
可是那些吵闹的雨声始终滴淌在她的世界里, 好像滑腻的泥鳅, 在她的肌肤上面钻来钻去。
“叮——”
一声清脆的乐声冲破雨幕。
川合里野睁开了眼。
她看到了神灵在对自己笑, 欢迎她回家。
“但琴弦是刚修好的, 稍微有点涩, 我调一下。”他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一把贝斯,乐器抵在他结实的膝盖上,十指优雅而又熟练地拨弄琴弦。
他没有问川合里野为什么要这样。
也没有强迫她走出自己的防范区。
只是用他的手,撕开黑暗,把她从无底的深渊里带了出来。
现在的着双手,在琴弦上跳动。
他将阳光藏进心灵,变成恋歌里的休止符。
川合里野的大脑里面藏匿着世人无法理解的黑色区域,在这五道轮回里面,从来没有人来到过她的防范区内。
她以为自己能忘记。
但原来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五岁之前记忆里,满是酒气的男人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将她的头撞向尖锐的桌角,撞得头破血流。女人满脸是血地走向她,把更加恐怖的暴力施加到她的身上。
五岁的孩子,在下雨的那天跑了出来。
想着,与其就这样被打死,不如做一个流浪者会更舒服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