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顾从宜正守着雀儿写字,闻言挑起一侧眉看向坐姿端正的小姑娘。
“本事不小,一天便亲近了我这妹妹。”
“少爷误会了,我与小姐并无交集。”
雀儿未有异色,烛火映照,镀上了一层朦胧。
他没发话,雀儿笔下未停,仿佛任谁来,只要他不开口她便只听他的吩咐就这么写下去。
这么乖巧,着实很让人心情愉悦。
顾从宜轻巧抽出那支笔,恩赦般:“去吧。”
只雀儿知道这几瞬的压迫感有多强,这才敢动了动腿,直起身,还没走两步,灯下那人清疏柔和如朗月,淡淡出声。
“记得早点回来。你既告诉了我你的秘密,那我也必不会辜负你的心意。”他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望着她,笑眯眯道:“今晚不练完一篇上林赋,不许睡哦。”
“……”
雀儿本身话不多,若不主动询问她不会轻易开口,偏生人在与不在的差别极大,这么一走,加上外头浓重的夜色,顾从宜便觉得有些寂寥了,就仿佛……回到了刚来江南的时候。
虽生来含着一口金汤匙,但他并不娇气,只是在上京有母亲爱护兄弟亲恭,身边狐朋狗友一大堆天天热热闹闹的。
而在这,仿佛什么都没变,又仿佛什么都变了。
他两指玉白,轻架着雀儿方才执的毛笔,手背贴脸,烛火下神色有些生冷淡漠。
扫过她方才写过的字,确实没隐瞒他,寥寥几行,簪花灵美。
区区丫鬟,这么一手字也敢拿出来。
视线嘲弄似的一转,落到一旁被她一路护着送回来的茶盏上,她来去匆忙还没来得及没打理,顾从宜提起来晃了晃,果然听见内里水声潺潺。
他是多不清醒,才能毫不见外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自然是冷的,顾从宜只尝了一口便忙不迭吐了出来,脸涨红。
“呸呸呸。”
他从未喝过如此难喝的茶。
顾静抒的院子不算大,几步就走进了里屋,同桃将雀儿送到门口便退下了。
‘吱呀’一声,她推开门,房间裂开一道光缝,自己的身形化作剪影映在地面上,并随着走近,逐渐拉长。
顾静抒愠怒的声音从里传来:“叫你二更来找我你为何不来?”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往里走,雀儿开口:“我……”
“别告诉我你没听懂,我不信。”
她哪里还有话说。
顾大小姐的闺房陈设简单,木榻前围了一圈红纱,雀儿刚走近便有双手从纱帘里伸了出来将她往榻上一带,惊得雀儿差点叫出声,一阵天旋地转后,她仰跌在柔软的锦被上,怔怔然对上顾静抒低着头望着自己的眼眸。
离得极近。
“……小姐。”
“嗯。”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这种姿势有多怪异,还隐隐有些兴奋:“你别说话了,把眼睛闭上睡吧,我数完了再喊醒你。”
“数什么?”
“睫毛啊。”
“……”
雀儿认为,似乎不能以寻常想法来看待这位小姐。
当然,还有那位少爷。
什么阁书房内,顾准端上一壶热茶,顺带整理了一下桌面,看着不知道在发什么神的主子道:“爷,不早了,这些我收起来了?”
顾从宜扫了一眼,那些都是她方才写的,没拦着,呷了口热茶,唇齿留香,瞬间洗刷先前那股略带干涩的怪味道。
终于舒服了点。
雀儿被迫半躺在顾大小姐的床榻上,气息扑面,似乎真的在认真数着有多少根。
耳尖微微动了动,能听到风吹牖窗微微震动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