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刚说完, 傅平安被便太后捂住眼睛抱进了怀里。
随后她听见太后严厉道:“快把他们俩分开关起来,在场所有的天乾全部退出宫门。”
耳边乱糟糟一片, 傅平安对发生了什么并没有太深的概念, 她心里只有阿枝要死的恐惧。
她记得第一次看见宫人被杖杀,那是在二十天前的中午,那人被裹在麻布袋中搬走, 但血水仍是在宫道滴落成一道血线,到黄昏时才被完全擦干净。
然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
与数年前相比,她对死亡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死亡是永远地离开——至少, 她将永远见不到这个人。
她不希望这件事发生,她希望阿枝永远在她身边。
此时她的脑海中开始想象那麻布袋中包裹的是阿枝的身体, 那细长上挑的眼将紧紧闭上,她的口鼻将流出鲜血,她的骨骼将被折断。
于是只好牢牢抓着太后的手,说:“母后, 你别杀阿枝, 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她眼下已经忘了要演戏要讨好太后, 只希望太后不要杀了阿枝。
太后搂着她进了大殿,见她泪水涟涟,眼中竟也流露出一抹疼爱来,低声道:“那么晚了, 皇帝先睡吧。”
傅平安紧紧揪着她的衣袖:“一觉醒来,阿枝会不会已经死了呢?”
太后面露犹豫,傅平安开始抽泣, 太后终于长叹了口气, 道:“她不会死的, 我保证。”
傅平安便努力压抑住哭声,颤声道:“好,那……那我睡觉,我想睡在母后身边。”
她神情哀恸浑身发软,原本苍白的脸颊哭得又烫又红,纤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叫人想起刚出生的小狗,太后确实心生不忍,她想起自己早夭的孩儿,生病的时候也是如此,紧紧抱着她哀哀地叫她。
可是当时的她毫无办法。
她见傅平安只穿了里衣,忙对身边的人说:“拿个外袍过来。”
傅平安打着哭嗝闭上眼睛,她确实是又累又困,但大脑太过于活跃,她就算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却还是听得见周围的声音。
她听见有人过来试图抱她抱走,她紧紧攥着衣袖不放手,太后便叹息道:“算了,就让她这样睡着吧。”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低声道:“本朝对天乾与地坤来信,向来是有优容的,毕竟繁衍生息乃是国之根本,今日若不管不顾杖杀了,也不好交代,起码要等到信期过了……”
“他们到底是不是细作?”
“没搜出什么,只搜出一对香囊,或许真是对苦命鸳鸯……”
“淫|秽宫廷还苦命鸳鸯?”
“是奴婢失言,但是民间送进宫来的,在这方面向来很多错漏,从前也有许多说是常庸送进来的,结果来了信,毕竟这事也是好事……依旧例,都是送出去居多,甚至会陪些粮钱抵作嫁妆的。”
一段漫长的沉默。
浓郁的沉香在宫室流动,傅平安虽然没有睁开眼睛,却仿佛能看见目前的情形。
那宫人定是弓着腰讨好地看着太后,太后定是皱着眉面露思索。
傅平安知道阿枝的命运就在太后的一念之间。
鬼使神差的,她侧了下身,将脸埋进太后的怀里,低声喃喃道:“母后……”
声音如蚊蝇,含糊不清,似是梦呓,却充满依恋。
太后心中一动,轻抚她的头发,半晌叹了口气,道:“罢了,都已经答应这孩子了。”
心脏像是在水中漂浮不定,直到这刻终于平稳下来,只是仍悬浮在不上不下的虚空,傅平安感到一种被掐住嗓子一般的痛苦,在这种痛苦中她猛地睁开眼睛。
阳光透过窗格照亮昏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