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宫中, 太后跪坐在道祖像前,看起平静冥想,脑中却思绪万千。
最重要的一个念头是——生病的真的是皇后么?
陛下余毒未除之事,她是向来清楚的, 甚至可以说, 如今她仍能在这千秋宫中枯坐, 便是因为这个念想吊着她一口气。
事到如今,她已经彻底认了,从前刚开始时, 她总想着自己总还有机会,但是很快她就发现, 只要给那孩子翻了身,这后宫还真的被对方整顿成了铁板一块, 毫无破绽。
她有时也忍不住想, 要是天子就是她亲生的孩子就好了, 若是亲身的孩子,便是将这权力让给她, 又如何呢?
可事情到底从一开始就不对了。
或许在当初永安王的尸体被送到宫中的时候,就已经不对了。
但那孩子就算再怎么聪慧、再怎么如有神助又能如何呢,她的身体定然也撑不了多久的, 到那个时候, 自己说不定还能送她一程呢。
这么想着,嘴角竟忍不住上翘, 就是此时, 宫人来报, 说陛下和皇后过来请安了。
她略用手压了压发鬓, 然后继续跪坐在道祖像前, 便是皇帝和皇后进来了,也没起来,仍是闭目冥想的样子,如此又过了大约一刻钟,她才睁开眼睛,望向皇帝,略带歉意道:“怠慢皇帝了,只是这个经文若是开始诵了,一定要诵完才行,不然这心就不诚了。”
傅平安和洛琼花从进来开始一直站着,便是宫人搬来座位,她们也没坐,到此时傅平安上前作势要扶起太后,口中道:“是朕与皇后来迟了,母后莫要怪罪才好。”
她其实不想扶,于是手快要接触到太后的衣服的时候就停了,太后也不想被扶,于是也连忙摆手制止了傅平安,然后扶着身边的宫人起来了。
起来的时候她抬起眼皮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这新来的皇后,见皇后面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恹恹垂着眼,体态也有些颓唐,倒像是真的生病了。
太后慢悠悠坐到椅子上,宫人将准备好的茶水端盘送来,倒了一杯,洛琼花先跪在太后面前,然后接过茶杯,双手举过头顶奉上,道:“臣妾给母后请安,愿母后长乐无极。”
太后做出这时才望向皇后的样子,惊讶道:“这是怎么了,面色那么差,真就染了风寒?”
来之前,洛琼花被傅平安嘱咐了好几次要少说话,但这话听起来就是在问她,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答,幸好这时傅平安在边上开口:“母后先喝茶,旁的事待会儿再说。”
太后却仍不接,道:“那么热的天,真是奇了怪了。”
若是开始还能说是没注意,如今陛下都提了,太后还不接,洛琼花又如何能看不出来,太后是故意的呢。
显然就是故意想折腾自己,好叫自己多跪一会儿。
洛琼花仍垂头不语,心中暗想:反正家中也经常被罚跪,没什么大不了的。
傅平安道:“就是因为天气热,所以贪了凉,晚上没盖好被子。”
太后道:“宫人没在边上候着?”
傅平安道:“昨夜叫他们都先出去了。”
太后略带怜惜地望着洛琼花:“可怜见的,那么好的孩子,出嫁时却连父亲都没能来送亲。”
洛琼花听到这话开始有些不高兴,因为这话就好像在责怪陛下大婚进行的匆忙,在挑拨她们的关系,她脱口而出:“臣妾不在意的,若是父亲知道女儿能为后,一定也很开心。”
屋内就安静了片刻。
洛琼花开始后悔,怀疑自己说错了话。
果然,寂静了片刻之后,太后冷哼道:“可你这做皇后的,却也不识大体,那么重要的日子,就因为自己的疏忽过了时辰,按礼,你们该早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