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出了那勒着脖颈的铁链之上的、一张惨白的面孔。
那确实是,是兰俭礼。
大概是因为喘不过气吧,兰俭礼张大了嘴,于是露出那只剩下半截舌头与没有牙齿的口腔。
缪宣呼吸一滞,他刚想要再上前一步,身后却突然响起了那熟悉的温柔女声:“这都是,孕育子代与反抗‘替死’的代价。”
缪宣猛得转过头,果然在大门口的位置看到了魑魅,它好整以暇地望着惨烈的一幕,嘴边竟还噙了个微笑:“很可怕吗?嗳,这些其实还不算什么哦。”
朱昭魑魅仍然是高髻广袖的完好模样,与大殿内的悲惨女子形成了太过剧烈的对比,这魑魅甚至还当着缪宣的面,满是恶意地摸了摸它平坦的小腹。
“外在的折磨不过是皮肉之苦,内里的损耗才是蚀骨剧毒,那些活生生的东西就这么寄生在你的肚子里,敲骨吸髓地长大——你知道吗,在我还没有失去理智前,我甚至能听到它们在动弹,日日夜夜,每时每刻,撕扯我的血肉,啃噬我的脏器……”
缪宣虽然早已经猜到了部分真相,可当这一切明晃晃地摆在他的眼前时,他才知道自己的猜测实在是太保守了。
“自从兰家灭门起,这前前后后的,我已经记不大清楚了……八次、九次、或者十次?呵呵,凌迟也不过下千刀,”
这么说着,这魑魅又转过头,无比温柔地望着宫室深处的兰俭礼:“你可知道这最后一胎,我怀了足足五年。”
最后一胎?那不就是——
缪宣下意识道:“朱祁恒……”
“哦,对,他的名字是朱祁恒,可惜我没见过他,毕竟他还没出生我就死了。”魑魅的嘴角止不住地向上咧起,这让它的笑容格外扭曲,“听听,多好的名字啊,但不得不说,他也是最好命的一个,最凶狠的一个——你知道我的最后一胎是怎么回事么?因为他们要挑一个男孩做继承人,所以那一次我怀上了好几个孩子,可还没等他们用药物甄选呢,这小崽子就夺走了所有生机,弄死了他其余的兄弟姐妹。”
缪宣:“……”
殿内的女人又一次发出了哀嚎,朱昭魑魅缓缓收起笑容,它的眼神迷离起来,仿佛入了梦,紧接着又不由自主地则向殿内走来,那裙摆长长地曳在身后,留下一道腥臭焦黑的血痕——它到底是受伤了,但凡敢窥视缪宣的命运,总是要要付出些相应的代价。
“天地熔炉万物铜,你道那世间存公道,却不知熔炉把人炰,唾先圣,笑麒麟,怒斥苍天不长眼……”
女人拖长了嗓音念着唱词,在裙摆窸窣间,脚步声成了最好的节拍。
“铁索勒喉唤无门,打落牙齿和血吞,折断四肢无处去……”
当魑魅在走到缪宣的身侧时,它一点一点地扭过脖子,对着他轻声道:“宣儿,你应当无法理解这种感受吧?毕竟啊,你永远都不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
“陛下,可以停药了。”
鹿蜀卫指挥使跪在堂下,一字一顿地道:“娘娘的身躯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三个月是最关键的时刻,三月之后,娘娘将暴毙而亡。”
作为听取工作汇报的决策者,朱祁恒正靠在窗棱边,透过大开的窗户遥望着远处的京郊,他像是完全没有在听,只单纯地走神。
姜督卫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场面,他低垂着头,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像是木刻人偶一般呆滞。
许久后,朱祁恒才终于转回视线,他好似这才看到跪在堂下的属下,于是用一种惋惜的语气道:“三个月啊,真是太短了,还要药物甄选的话,是否会来不及呢?”
姜督卫:……
姜督卫再叩首:“陛下,有药物辅佐,只留男胎足矣。”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