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历史就是一次次的重复, 在肥沃而古老的中原大地上,再一次出现了文明之间的拼死厮杀,作为资源上的竞争者, 双方都在赌桌上押下了全部身家。
而这一场折磨又拉锯的战争,一打就是九年。
这些年来, 南朝虽然不至于一败涂地, 但大树倾垮的趋势却再难避免,古老的社会结构中已经积累了太多沉疴, 它们兴许能在太平盛世时被粉饰,但一旦遇上临头大难, 就会立刻显露, 而且还是接二连三地出现。
先是天灾,夏日干旱, 严冬暴雪,受灾的地区极广,彻底戳破了只剩个纸架子的南朝赈灾系统;随后又是理所当然的农民起义,活不下去的人在南朝所剩无几的版图上遍地开花, ;最后, 也就是南朝如今的心腹大患, 从北方南下的外敌。
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拉锯战最考验的是后勤与物资, 游牧民族在这一点上本该比不上农耕国家, 但靼人占据了江南道, 这几年来稍加经营,竟然也有了还算过得去的就近补给。
此消彼长, 靼人的每一次胜利都意味着掠夺和攫取, 他们每吞下一点南朝的血肉, 都会变得更加强大。
军队的基本素养是无法在短暂的几年中改善的,即便南朝有一个能战胜靼人的厉害的将军,但南朝上下可只有一个“景卫”,他再强大也是分身乏术,更何况在一览无余的平原上,构建不了系统性防御的南朝的军队根本无法抵抗兵分三路的靼人,杭京之前无屏障,江南道后也再无天险……
随着战线一推再推,靼人的脚步终于逐渐逼近了杭京。
假如早知道南朝会有这一日,当年的皇帝是否就不会迁都了呢?
就好像是老天都在帮助靼人,这一年的冬季格外寒冷,大雪之后,河道冻结,富庶又坚固的城池接二连三地背叛投降,本就是交通枢纽的杭京立刻就左支右绌起来,在丢失了左右门户后,杭京终于孤零零地暴露在了靼人的铁骑之前,再也无处躲藏。
流亡的百姓、不甘的兵卒、绝望的士绅……南朝的百姓聚集在他们的首都,指望着能得到最后的庇护,他们的最后一点信心来自一直以来的信仰,因为——
皇帝还没跑呢!大人们也没有动!他们一定能守住这里,把那些残暴的鞑子全都打跑!
这些可怜的南人对他们的皇帝只剩下一个请求,那就是不要被抛弃,这片大地上的淳朴子民,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祈求着他们的君父的。
而这一次,百姓的奢望似乎真的实现了!军情越来越紧急,但宫门内却没有传出什么不利的声音,那位向来软弱的圣人竟然真的不打算走了,俨然是要和杭京共存亡,扎扎实实地蹲在他的皇座上——
“狼子野心!逆贼叛徒!!”
幽深的皇宫里,白发苍苍的龙袍老人颤抖着跌坐在黄金打造的座椅上,破口大骂:“你、你竟敢抗旨不尊,身为三军统帅,大敌当前还要犯上作乱!”
在这苍老而颤抖的斥责中,满朝文武瑟瑟发抖——虽然这个“满朝”很有水分,“文武”也只剩一半,但这里毕竟是金銮殿,大殿上也却是都是尊贵的大人们,他们本该是这个帝国中最有权势的人物,但此刻却是一声不吭,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敢对皇帝一表忠心
对了,还有太子,这位圆胖又福气的太子在国难当头也没瘦下来,此时此刻便如一只摇摇晃晃的大球,惶恐又惧怕,指望着谁来替他出头。
这做老子的没胆,总还有小子出头,圆圆胖胖的小太孙第一个嚎哭出声,五六岁的人了,一句话都说不清,吐字不够嗓门来凑,也算是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皇位之下,大殿之内,一位黑甲将军站在中央,丝毫没有被殿堂之上的乱局干扰,他定定地望着南朝的皇室,那冰冷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