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掂量着怎么回答最合适的时候,半倚在床头的小主柔柔开了口:“陛下,皎皎从小就不用蜜饯佐药,不觉得苦的。”
沈淮偏头看她,淡声问了句:“是不觉得苦,还是耐得了苦?”
他敲了几下桌,吩咐着:“去拿些桂花糖来。”
苏皎皎心中微颤,一时无言。
自母亲去世,父亲娶了续弦后,便再没有人问过她吃药觉不觉得苦。
她在苏府时不得继母喜爱,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从小便擅长隐忍。为了平安地生存下去,她喜欢的说不喜欢,不喜欢的也说不喜欢。
习惯了事事忍耐,到如今连她自己都觉得她习惯了苦,吃不吃糖都无碍。
不成想,长大后先在乎这个的,却是陛下。
只是——
陛下从不可能是她一个人的陛下,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他是这江山社稷的王,坐拥天下。
她没拒绝,弯眸笑了笑:“多谢陛下关心。”
待苏皎皎喝了药,又乖觉地被陛下喂了颗桂花糖含在嘴里,才听他说:“太极殿仍有政务要忙,朕改日再来看你。”
苏皎皎点点头,因着嘴里含了糖块,口齿有些含含糊糊地问着:“那陛下批完奏折还会叫别的姐妹陪您吗?”
沈淮低眸看着倚在床沿上眉眼乖巧的苏皎皎,她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分明口齿不清却又绵软地让他心软。
只是问的问题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味。
他屈指轻轻弹她的额,淡声说着:“不会。”
苏皎皎顿时眉开眼笑,眼里似粹了星光:“皎皎恭送陛下。”
待陛下走后,鱼滢才敢蹑手蹑脚地进来,低声笑道:“小主,奴婢瞧着陛下对您可上心啦,难怪您现在如此得宠。”
苏皎皎瞧她一眼,以指抵唇无奈笑笑,小声说着:“陛下恩宠更迭得快,一时的恩宠不算什么。你去将笔墨纸砚备好,我再抄两遍佛经再睡。”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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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同心殿。
绿宛端着一盏浓茶悄步走过来,低声说:“娘娘,时候不早了,这盏茶太浓,要不别……”
“拿来。”毓贵嫔将手下竹金宣纸上最后一个字写完,才将手中的毛笔放到一边的笔托上,将那盏茶端起来。
她原本清媚的容颜,在同心殿内跃动烛火透出的阴影里,显得愈发冰冷,定定地看向眼下罚抄的那一沓宫规,眸中尽是不甘和不解。
她不明白陛下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就算是绿夭做错了事她代为受过,可她不管怎么说也是陛下的表妹,是同她数年前便认识,关系甚笃的妹妹,如今更是亲上加亲入了宫,陛下怎么会在她禁足后不闻不问。
甚至于,还临幸了那个让她禁足的苏氏?
那件事上苏氏是受害方不假,可宓贤妃既然已经秉公处理了,陛下次日又一碗水端平地赏了蟹。无论怎么说,苏氏侍寝后,陛下也该抽空来瞧瞧自己才是。
可是……
今日苏氏保护大皇子有功,陛下不仅擢升她为嫔位,晚膳后又亲自去看她。
便是大皇子都未能有如此待遇。
一碗水端平……一碗水如何端得平!
她本该是受尽偏爱的那个,苏氏何德何能越过她去!
毓贵嫔扶着桌沿的手猛然攥紧,越想越是不甘心,气头上,她扬手将手中盛着热水的瓷杯狠狠摔在地上,白瓷同地面相撞,发出一片短促的脆响。
绿宛受了惊,抬头看向毓贵嫔,担忧道:“娘娘莫要动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当。您才入宫,宫中多少人关注着同心殿,您越是沉不住气,她们便越是高兴,又何苦同自己过不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