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东郡到河南尹,检查河堤的第二十天,刘襄终于看到了曾经决口的地方。
将近一里的大堤,仿佛被狗啃过一样,缺牙豁口,坍塌断裂,堤外淤泥堆积,记录着洪水的痕迹。
垮塌最严重的一段,有上百米长,已经露出了基座。
很庆幸,汉代的黄河还不是地上河,河水安静的在河道中流淌。要是宋代那会,洛阳到开封河段成了地上悬河,这样的决口,必然会改道。
可转念一想,只要人类还用河堤束缚黄河,那它成为地上悬河,是必然的事情。
从古至今,治理黄河都是人力与自然的对抗。
华夏文明发源在这里,几千年以来,我们的祖辈不断尝试着驯服这条孽龙,有成功,有失败,享受着它带来的福荫,也忍受着它咆哮时的伤害。
这是我们的宿命。
我们骨子里的反抗精神,就是在和它的对抗中,磨练出来的。
黄河下游,广阔丰饶的华北平原,是华夏文明的根基,面对这条孽龙,是绝不能退让的,必须锁住它。
治理黄河,是入主中原避不开的难题。
刘襄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是束水冲沙。
明代潘季驯在治河策略上提出了“束水攻沙”之法,主张收紧河道,利用水的冲力,冲击河床底部泥沙,从而达到清淤防洪的目的。
这法子看起来很美好,可对建筑技术的要求很高。
河堤必须能够经受住黄河汛期水流的冲击,汉代的技术水平达不到,刘襄是发明出来了水泥,但中下游几千里河道,全用水泥修筑,他没这么多钱。
那么大的工程,会拖垮他。
历史上潘季驯还辅以“蓄清刷黄”的方法。
利用淮河水量冲刷下游河道,但淮河水量没法跟黄河比,致使汛期之时,黄河泥沙倒灌入洪泽湖,导致洪泽湖湖底和黄河河床同步抬高,不得不累次加高围堰,最后淮河水患愈演愈烈,洪泽湖不断扩大。
康熙年间泗州城被淹,最终洪泽湖与淮河在清末决口南入长江,淮河水系也因为丧失有效的入海洪道成为一条害河。
证明了这个方法只是饮鸩止渴。
刘襄当然知道现代治理黄河的方法,在中游建调沙工程。
但他做不到啊,那一套工程体系,在汉代来说,跟外星科技没什么区别,听说过,没见过,完全是幻想。
倒是现代那会,用的“宽河固堤”的治黄方略,比较符合实际。
宽河固堤就是在远离黄河主河槽的地方修筑堤防,通过两岸大堤之间的广阔滩区,减轻洪水对堤防的压力。
同时利用广阔的滩地滞洪滞沙,降低了河床淤积抬升的幅度。
相对而言,投入较少,与“束水攻沙”也不矛盾。
有钱以后,可以在中央河槽用束水攻沙,在外围用宽河固堤防备特大洪水。
虽然中游没有调沙工程,宽河固堤的办法,会占用比现代更多的河滩土地,可现在是汉代,不缺那点地,有得是地方需要人口开发呢。
至于后世人口爆炸,土地不够用的问题,依照汉人的主流思想:你不会去抢吗?
胡、狄、蛮、夷,那么多地方,去抢啊!
汉秉威信,总率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这就是汉人的气魄。
东、西两汉,都是终结在自己人手里的,汉末三国都打成一锅粥了,东南西北的外族,照样被打得跟孙子似的。
不用说曹老板灭乌桓,征鲜卑,伐羌氐,诸葛亮平南蛮,就是戏称为孙十万的孙权,打百越也是手到擒来,还派船队开发了夷洲,也就是台湾岛。
对外战争,谁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