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凌云, 要出师!”
离断峰上钟声敲响,整个留情剑派被轰然震动, 众弟子纷纷赶往峰底, 人头攒动,兴奋却不安地仰头凝望。
峰顶,白衣人沐浴红阳, 脊背伏起,正一下下推动钟锤。
这口老钟是留情剑派祖师爷留下的法宝,谁要是敲响, 就意味着要出师,守钟长老会将拜帖发出, 送予弟子师尊手中,师尊若接,则意味两相断绝。
而掌门, 已然亲至。
他神色晦暗, 伸手,将弟子罩进袖中,御空而去。
有人道:“可怜呐,想来燕凌云也曾是门派大师兄, 为门派立下汗马功劳, 却没想一朝遭凶兽毒手, 就这么被毁去了根基。”
也有人道:“吕朔可要得意死了, 这本派大师兄非他莫属了。”
还有人叹息:“唉……叶师妹不知所踪,大师兄也要走了, 留情剑派怕是……”
夕阳如血, 照见众弟子明暗不一的脸。
而三日后, 他们赶往山门, 去见了燕凌云最后一面。
他白衣残破、孑然一身,全身上下都只负着一把剑。
步步走下青阶,自始至终没有回头。
有受他恩惠的小弟子,在人群中怯怯喊了一声“大师兄”,却淹没在了潮水般的声音中,一点也听不到了。
“大师兄……要下雪了。”
……
……
东境的确下起了暴风雪,临近隆冬,雪势格外凶猛,乱风甫一卷来便铺天盖地,层层压弯竹林,没有半丝留情。
这样大的风雪,哪怕修士都要暂避,何况全身遭受重创,又受了打魂鞭百下的燕凌云。
他将抱朴剑插入雪地,再难以走动一步,只能在乱林树后躲避,一面身上冰霜极寒,一面肺腑却灼烧难当,寸寸绞断,教他唇齿都溢出血来。
风雪越盛,将他推入雪地,要让他半跪着倒在地上,燕凌云手却仍牢牢撑着剑,不肯屈膝。
饮雪吞冰,他吊住了最后一口气。
燕凌云早已知道掌门在他出师茶中下了毒,他却仍喝了,二十八载的养育之恩,今日就到此为止,从今往后他不再是他师父,他也不再是他弟子。
他燕凌云一无所有,就此彻底自由。
抱朴剑寸寸插进雪中,意识昏沉到最后,燕凌云除了握紧手中剑,已再想不起任何东西,骨头缝里都在溢血。或许是痛极了,他竟于濒死之际做了一个好梦。
他梦见官道尽头有一间驿站,虽然破烂,却有人在里面点着灯。
屋里还有柴火,一桌好菜,热气滚滚而来,几乎烫了他的胸口,却触之若离,暖不尽他的四肢、他的心口。
但如此,也算一个好梦了。
再醒来之时,燕凌云几欲分不清梦中与现实,他卧倒在雪地中,全身僵痛,只剩下胸中一口热气,呼出的全是血沫。
雪已经停了,身上毒液也被血脉剿灭,他活了下来。
燕凌云重新撑剑站了起来,步步往前走去,什么也没想。
不知过了多久,他竟真在官道边看见一间驿站,荒废已久,只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便于破烂驿站中暂住两宿,避过风雪。
没有柴,他便拆了一楼的木窗,勉强得以取暖。
没有食物,他便搜集了些松子,烤在火边,补充体力。
燕凌云在火堆边合眼,至于其他,不过幻梦,又岂容他沉溺。
下界已经没了他的出路,只有上界,尚有一丝生机。
他必须出海,要么生,要么死。
……
想通这点的燕凌云很快便重新出发了,只是他未曾想到,仅是去往北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