谓……
他……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这时顾问山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传入耳中的时候好像隔着一层什么东西。
“敢问皇上,当年摄政王刚刚及第,你我年少,对那时的事还记得多少?”
裴明珏怔怔地道:“关于老师的事,我巨细无遗,全都记得。”
如果不是这种想忘都不能忘的爱,他如何能产生后来恨不得将其剥皮抽骨的恨。
“既然皇上还记得,”顾问山道,“那皇上是否知道,在摄政王进入朝堂之后,发生了何种变化?”
“变化?”裴明珏怔愣地重复了一遍这次,似乎不能理解它里面的意思。
顾问山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地道:“臣出身武将,对朝中之事不甚敏感,但也听家中父亲提起过,虽然先帝破格提拔了束发稚子为京兆尹,让他出入皇宫如无人之境,但小简大人的确在政事上用心甚苦,在他的管辖之年,雍阳城政治通明,人人安居乐业,甚至在平德十五年,摄政王任京兆尹的第二年的中雍阳城突然瘟疫,也是他亲自赶去安抚城民,指挥军民共同抗疫,因此在那时,摄政王在民间声名极好。”
裴明珏抬起没有丝毫神采的眼睛看向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突然说这些。
“只是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朝中与坊间开始传出摄政王以色侍人,谋求上位的传言,也是从那时开始,曾经清风朗月般的人消失了,似乎从未出现过,与此同时,朝中掀起一阵杀伐之风,凡是传出这种谣言的,无一不被削官入狱,直到后来摄政王成为了摄政王,先帝殡天,摄政王一手把持朝政,也无人再敢直言议论。”顾问山道,“人人都畏惧于摄政王手中的权力,畏惧他的狠辣与果决,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在摄政王执政十来年间,正是这大景朝最为海晏河清,万象升平之时,这即使是皇上……也无法反驳吧。”
裴明珏缓缓地闭上眼,不顾眼皮刮过眼球发出尖锐的疼痛,用最卑微的语气,说出最肮脏的秘密。
“当年那阵杀伐之风……是父皇做的。”
顾问山倏然瞪大眼睛:“……什么?”
“是父皇。我调查过他从前的行径,和老师的反应对上了。那时应当是老师为了……我……向他祈求,保证听话,父皇就在停止对我出手的同时,肃清了一波朝堂,这也许是他为了‘讨好’老师,也许只是单纯自己不想听到和自己不同的声音……我已经分不出来了,问山,我现在不敢相信任何自己的判断,我十九年来所有的判断都是错的。”
“原来……”顾问山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下去,却又马上流露出无比的愤怒,语气也激烈起来,“所以他明明没有做错过一件事,却要被迫经历这些苦难,只是因为他不姓裴,所以他做出的那些政绩就全成为他狼子野心的证据,成为世人揣测他,怀疑他,伤害他的理由?甚至连曾经爱戴他的那些百姓,都因为朝中隐晦的传言而憎恶和怀疑他,甚至因为他形貌俊美,就不得不被你们父子二人……”
裴明珏不敢听顾问山的话,这些话却如利箭般一根根地扎进他的心,他情不自禁地瑟缩起身体,整个人剧烈地发起抖来。
然而顾问山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猛然怔住,脸上浮现出后悔与自厌的神色。
“我与你,皆不无辜。”他低声道,“摄政王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我和你,与这全天下人,都是凶手。”
两人皆不再说话,他们一立一坐,无言地望着床上沉睡的简子晏,直到早朝的时间来临。
有太监在外面小心地呼唤皇上,裴明珏这才僵硬地动了一下。
“我要去上朝。”他一边给简子晏取针,一边喃喃地道,“老师花费了无数心血才把这王朝保下来,我不能让他的心血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