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楼舞榭,栉比鳞次;画船游艇,往来不绝。
夜色似层薄纱笼着长巷,雕梁画栋隐在其中。华灯初上,长街上传来好听的吴侬软语。
这里是酆朝著名的烟花之地,街上遍布数不清的青楼楚馆,放眼望去,男来女往搂搂抱抱,丝丝缕缕的幽香伴随靡靡之音散开而去,更增添了几分纸醉金迷的味道。
怜君阁是这里最大的风月场,与寻常的销金窟不同,里面的老鸨连同接客的都是货真价实的男子,却因长相娇媚身段柔软成了那以色侍人的角色。
小老百姓都瞧不上这里,就连平常路过这里,他们都要泄愤似的啐上几口,以示自己的高雅。
“好端端的男子本该上阵杀敌,现在蛮夷屡屡犯我边界,正是需要男儿精忠报国的时候!可是你怜君阁的那帮人,整日就会对着达官显贵卖弄风骚!真是我大酆之耻!”
这是一群酸腐的文人在吟诗作对,偶然之间,他们抬头便见到了楼阁之上衣衫半褪的娇美男子冲着他们抛媚眼,脸红心跳之余又害怕别人诟病他们,赶紧三言两语将炮火对准了怜君阁。
一旁自然有厌恶男风的人不停附和他们,批判这些小倌带坏了大酆的风气。
“李兄所言极是,这群人就该塞回娘胎里重新投生一遍,我看要将他们全都变成女子才好!”
“……”自然免不了一顿叽叽喳喳的议论。
这些人常常聚在一起讨论国运,没有几分真本事却擅长舞文弄墨,喜欢站在伦理纲常的高地上将其他人贬低地一无是处。
他们也听说过,怜君阁出了一个绝世美男,也是怜君阁的花魁,外人全都唤他“忘忧公子”。
说是见了他,人们的魂魄都能被他轻易勾了去,恨不得死在他身上,忘记世俗的忧愁。
这一说法又被不少人诟病,不过是一个男子而已,就算长得再漂亮,还能漂亮过香香软软的女人?
更何况,这位忘忧公子身价很高,寻常百姓就算砸锅卖铁也见不到他一面,市面上也从来没有流出过他的画像,这就让那些酸腐的人更觉得这人名不副实了。
几人正在暗戳戳地议论,忽听得楼台上传来一阵喧闹声,带着惊喜的尖叫,就连皇城脚下有幸见过大官班师回朝的老百姓都觉得这动静有些大了。
被声音吸引,他们一齐抬起头来,却见得一位清瘦男子正站在楼上,身段风流,五官精致如画,看过来的眼神清冷孤傲,却因脸上带了几分病容增添了些楚楚动人的韵味。
他身着一袭雪白的袍子,浑身上下一尘不染,像一个冰雪美人似的站在那里,本该是世间最寡淡的颜色,却无端端迷了别人的眼。
这男子虽然长得不是十足的好颜色,气质却远胜他人。世人最是钟爱折服这种不食人间烟火气的美人,看着他们在世俗之中沉沦。
周围的人全都目光呆滞地看着那高台上的人,刚才还对怜君阁高谈阔论的人忽然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句话也再不能讲出口。
白衣男子居高临下地看过来,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眼神,却像带了小钩子,引得人呼吸一滞。
忽然起风了。
男子的身体像是不太好,纤瘦的手指握成拳头松松地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细弱的声音引得听到的人不禁心疼,担忧地蹙起眉头。
身后的随从赶紧将手上的披风递过来,耐心细致地为他披上,脸上也是满满的心疼,“公子,更深露重,我们还是回去吧。”
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愁绪更多了些,“走吧。”
声音如泉水叮咚,流过人们的心田,带来沁人心脾的感觉。
清风拂来,他们好似还能闻到男子身上的味道,大概是清淡的雪松香,和他这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