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恪的视线从盆子里的血水移到连慎微脸上, 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语速缓慢,就是为了叫连慎微看清楚他的嘴型。后者显然看清楚了,风恪没有忽略连慎微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之色。
风恪深吸一口气,心里头梗着, 生生把怒意压回去。
他一生气语速就很快, 语速一快或者说的话太多, 连慎微就看不懂。他想象不到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和连慎微吵架的场景。
他会觉得自己是个傻子。
可把怒意憋回去之后, 剩下的就是深深的无力感。
他蹲下来, 攥住似乎想躲闪的青年的手腕,缓缓收紧, 风恪感受着掌心里微弱跳动的、代表生命力的脉搏, 眼圈里泛起一点红:“连慎微, 你若还拿我当朋友,就告诉我实话。”
“你这样, 是在失聪之前, 还是之后。”
连慎微看了他片刻。
“之前。”
他垂下眼,给了一个比较精确的时间:“第一次动用内力后。”
……原来那么早就出现了。
风恪:“当时为何不说。”
“只是咳一点血。”
连慎微对他笑了笑,拍拍他的手,有些示好般的说:“不疼。”
这笑容落在眼里,像是根刺,戳在心里, 扎的人鲜血淋漓。
“你相信我,”风恪嗓音干涩:“……我可以治好你的。这么多年,老子都捞着你的命,这次也可以的。”
连慎微:“我很麻烦, 你又要熬很久很久, 才能找到一点我可以用的药材, 再把它们研制成新药。”
“我不想你太累。”
风恪:“钻研医术的活,不算累的。”
“……可是我累了,”连慎微笑着往后一靠,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很累。”
他很矛盾。
或者说,他觉得自己很自私。
既不想现在死去,也不想活的很久。
所以他按时吃药,乖乖听话,所以他在看见可以延续生命的希望的时候,内心选择漠视。
没有了仇恨的枷锁,他的生命就像一抹没有任何人能握住的微风。
“上次昏迷时,我走在一条充满大雾的路上,走到一半,我听见了你在喊,还吓唬我,要拿针扎我。”
“我被你吓回来了。”
“或许我寿命已尽,不该回来,这就是惩罚。”
连慎微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它听见的来自人间的最后的声音,是一声又一声的,他放不下的羁绊。
风恪冷笑:“什么惩罚,要罚也是罚我,是我喊的人,罚你这算哪门子道理,要是真的有那乱七八糟的……”
他语速又快起来。
连慎微一开始勉强跟上,后面就开始看不明白了。
他就像是被隔离开了一样,世界里一片安静。
风恪其实是想活跃一下气氛,说完才反应过来连慎微听不见,所以应该没听懂他在说什么。
他哑然片刻,放低了声音:“再撑一撑好不好。”
连慎微很轻易的就答应了,顺从道:“好。”
连慎微眼神平静,对他来说,答应与不答应没什么区别。就好像如果能让自己的友人高兴一下,不管是好还是不好,他都乐意去顺从。
风恪再次感到无力。
他把手帕从连慎微手里揪出来,丢在水盆里。
“水凉,你还发烧,擦净手去睡觉吧。”
风恪拉他起来。
连慎微站起来的时候眼前黑了片刻,这几天没怎么吃饭,总会犯晕。风恪扶着他,让他缓了片刻,等他不晕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