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瞧见沈鸢一路如分花拂柳,却是坐在离上首最近的位置,眸低低垂着。
安王说了句什么,沈鸢怔了一怔,却抿着唇笑了,道:“谢圣上关怀。”
那是一场私宴。
他中途去净手,回来时经过屏风,听见安王的声音和蔼如长辈:“朕听你平日所说,还以为卫将军是何其三头六臂的人物,如今深谈,却不觉得你逊于他,何必自轻?”
沈鸢笑道:“是臣素日心窄。”
安王笑了一声,道:“人皆有贪婪善妒之心,这世间独你如此,却不惹人生厌。”
“折春,朕早与你说过,见了你,便觉着与朕年少时何其相似。”
沈鸢说:“臣怎能与圣上相较。”
安王却笑了笑,说:“怎的不能?”
说话间,似乎瞧见沈鸢桌上的杏仁茶已吃光了,安王便问:“沈卿嗜甜?”
他听见沈鸢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没有很喜欢。”
安王与宫人道:“再拿一碗杏仁茶来。”
卫瓒脚步顿了顿,见身侧宫人已眼神催促。
他便垂眸继续走了。
那日宫宴结束,是沈鸢送他出门去的,他本该对沈鸢说,若是他已不愿复仇了,便算了。
沈鸢救了他一条命,还了侯府李文婴一条命,卫锦程一条命。
纵是侯府有天大的恩情,也已经够了。沈鸢为靖安侯府填进去的已太多了。
后头的路,他自己走就是了。
可开了口,又不敢说,怕这样一说,沈鸢与他之间的联系,便彻底断了。
只是问他:“你过得好么?”
沈鸢顿了顿,眉宇间几分骄色,说:“好得很。”
他便信了,没见着沈鸢目光下淡淡的隐忧。
走了好长一段路出去,他见沈鸢说:“就送到这儿罢,我后头还有事。”
——他们之间往来,也不宜太频繁。
他说了声好。
走出好长一段路,听见沈鸢远远喊了他一声:“卫瓒。”
他扭过头去,却恰好有宫人路过。
沈鸢沉默了片刻,笑了笑:“无事。”
可后来回了边疆,再想那一声,却总叫他心悸。
总是无端端想,沈鸢独自在京城,身侧已无人了。
……
那时他没想到的是,安王对沈鸢的厌倦如此之快,他迅速地抛弃了沈鸢,甚至从欣赏转变为了一种厌恶。
起初卫瓒以为是安王发现了沈鸢与他的联系。
几次三番派人去查,却发觉并非如此。
安王并不是怀疑沈鸢复仇、也并不是怀疑沈鸢另有居心,而是似乎单纯地憎恶沈鸢。
无人知道,沈折春为何一夜被厌弃。
卫瓒无诏令不能反京,便只能通过书信和探子去搜集沈鸢的消息,却是一日比一日心惊。
沈鸢受了三次贬黜,几度申饬,言辞之重堪称侮辱,安王却偏偏就是不肯将沈鸢调出京城。
一夜之间,沈鸢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做什么都会被挑出刺儿来。
比透明人还要糟糕。
沈鸢昔日越是风光,如今便越是可笑。
他捏着信纸问探子:“无人替他说话?”
探子低头道:“沈大人根基太浅,当初又是破格拔擢……在朝中还来不及扎根。”
“况且,那些能做出实绩的位置,沈大人一个也没坐过。每有提案,也都令他人接手……如今只有军事上的后勤,是沈大人求了许久,才能亲手督办的。”
可这事儿上的功劳,眼下只有他们这些在外行军打仗的人看得见,只有穿盔甲、吃粮草的人看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