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鸢是从一身的酸软中醒过来的。
卫瓒已是将屋里的一片狼藉都收拾过了, 睁眼时已是天光大亮,他翻个身,发觉自己在被里头不着寸缕, 饶是被洗干净了,还是能瞧见昨夜留下的一片狼藉。
立时便清醒了。
浑身都不自在,忍不住在脑子里叱骂自己,可却又叱骂得不甚彻底。
反反复复连个意志不坚都骂不出来, 只是骂自己昨夜太过不堪。可具体不堪在哪里,也不能细想, 一想那些荒唐事都又涌回了脑海。
再一抬头对上卫瓒那含笑的面孔, 只是裹着被子,面无表情说:“衣裳呢?”
卫瓒说:“昨儿给弄脏了,拿去洗了。”
沈鸢一想到衣裳是怎样脏的,不大敢跟他眼对着眼睛, 垂眸说:“你去我箱里, 再取一件出来吧。”
隔了一阵子,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响,卫瓒将一件柔软的袍披到他身上。
却是他没见过的乌色金绣的夏丝寝衣, 比他身量大了一些,触手生凉。
他一皱眉, 却听得卫瓒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找着你的, 先穿我的?”
沈鸢慢慢攥紧了被褥, 半晌抿了抿唇, 却是嘀咕一声:“我能说不好么。”
他还能赤条条跳下床去, 当着卫瓒的面儿自己翻么。
他难道不要面子么。
乌色的、陌生的丝缎裹上了染了点点红色的身子, 他正要系衣带, 却让卫瓒拦着了, 笑说:“我伺候你。”
听着口气就不像是伺候人的。
他却轻轻攥着了袖子,看着卫瓒修长的手,慢条斯理摆弄着他的衣带。
这才在青天白日下瞧着了卫瓒的面孔。
已许久没好好看过。
好像自打来了康宁城之后,卫瓒似乎越发成熟了些,面孔也多了几分俊美从容,正逢打过了胜仗,侵染了欲念,便处处都得意,似餍足了的野兽,那股子骄矜慵懒几乎要从骨子里透出来一般。
与在国子学那会儿,又不大一样。
若说从前小侯爷只是戏言,这会儿就算扎扎实实喊他一句侯爷,也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沈鸢见着这模样,不自觉轻轻触了一下他的脸颊。
见卫瓒看他,却又迅速收回了手,轻轻咳嗽了一声,随口说:“迅阳城怎么拿下来的?”
卫瓒说:“探子不是回来报了么,你没听过?”
沈鸢说:“旁人只报了个大概。”
卫瓒闷笑说:“你若听了,又恼我怎么办?”
沈鸢轻哼一声:“爱说不说。”
卫瓒却在他腮边低声笑:“说,这便说。”
卫瓒便如情人私话似的拥着他,将那些战时的细节一一讲给他听。
沈鸢实是个很好的听众,听到险恶时,不自觉轻轻蹙眉、攥紧了衣袖,听得得胜时,却又一脸似喜非喜的不快活。
听罢了,方现出几分懊恼来,只闷闷哼了一声:“昨儿还没说,恭贺小侯爷大捷。”
卫瓒却是忍不住笑,说:“你又爱妒忌,又要听,什么毛病。”
沈鸢只往床上一倒,背过身去,凉凉说:“小侯爷不喜见这嘴脸,就别来见。”
他也觉着自己矛盾。
他不爱听卫瓒风光得意,可又忍不住想听卫瓒征战沙场,在心里描绘卫瓒骁勇的姿态。
就像他在城楼上观战时,总忍不住会去寻那个千万人中最光芒万丈的那个人,紧紧盯着不放。
卫瓒却笑了一声,也跟着挤到床上去。
低声在他耳边说:“喜欢。”
沈鸢怔了一怔,却听卫瓒在他耳侧郑重其事说:“我很喜欢。”